弄全屯不大,西头到东头没几步路,很快,崔刘两人来到了蔡寡妇家后院。嘿,凑得也是巧,蔡寡妇正在洗澡,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春雨一般,滴进刘文辉的心里,那暖洋洋的感觉,似二月春风拂面,舒服地道。刘文辉被这声音撩拨得有些意乱情迷,加之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地不知所措。
“快,蹲下去,让我先瞧。”
崔二狗示意刘文辉蹲下去,让自己踩着他的肩膀,好够着蔡寡妇家的小窗户,去看那无边春色。刘文辉有些不情愿,但一想是崔二狗带自己来的,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心甘情愿爬下,让崔二狗踩着自己肩膀,自己再慢慢顶上去,直到站起,没想到已经超过那个小窗户了。
“再蹲下点,超啦超啦!”
刘文辉只能猫着,这姿势不怎么舒服。
崔二狗如愿以偿,看到那熟悉的场景,就像做了一个春梦一样,好不惬意,口水都有流出来了。少刻,刘文辉不耐烦了,拍了拍崔二狗的腿,轻声唤道:“换我了,快点下来。”
“再等等,再等等。”
……
几番催促,崔二狗才恋恋不舍下来,换刘文辉上,刘文辉双手趴在小窗户上,定睛看去,白茫茫一片,那个俏丽的娇躯却是动人,刘文辉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淡淡清香,也不知是少妇体香还是洗浴液的味道。
刘文辉正贪恋地看着这幅动人的画面,脚下的崔二狗可有些扛不住了,刘文辉原本就比崔二狗结实得多,而且崔二狗又灌了不少酒,崔的酒量是远不如刘文辉的。这不,劲头又上来了,崔二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刘文辉晃了一晃,冲着下面的崔二狗轻声喊道:“二狗,你倒是稳着点,我这还没看够呢。”
崔二狗竭力稳住身形,但奈何力气到了头,脚一软,直直地坐蹲下去。刘文辉全靠崔二狗撑住自己,崔二狗倒了下去,刘文辉也乱了章法,直接一屁股坐到崔二狗的肚子上。
“哎哟!”
崔二狗吃痛哪里忍得住,吼出一声,刘文辉心呼不妙。
“谁?哪个狗日的偷看老娘洗澡,有本事进来瞧,莫做那断子孙根的勾当。”后院传来一阵利索的穿衣声,眼看就要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崔二狗赶紧站立起来,也顾不得刘文辉了,撒丫子跑开去。真是天不佑刘文辉,崔二狗跑出去的时候,踩了刘文辉脚踝一下,刘文辉早就被蔡寡妇的察觉吓破了胆,正要站起来溜之大吉时候,才觉脚踝疼痛异常,才发觉被崔二狗这个狗日的踩了一脚。心中顿时将崔二狗这个憨货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害我不浅。
天不助我也!
这夜,一颗少男心碎。
蔡寡妇急急忙忙穿了件单衣,就追了出来,看到刘文辉那狼狈模样,也是吃了一惊,千想万想,他没想到居然是他。
电光火石间,刘文辉奋起余勇,也顾不得脚踝的疼痛了,一瘸一拐发疯似得跑了出去。蔡寡妇这才回过神来,甩开嗓门大喊起来:“原来是刘家崽子,居然偷看你婶子洗澡,有没有天理,你爹娘有没有臊,生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崽子……”
这一夜,弄全屯多人无眠;这一夜,刘文辉颜面扫地。
不消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天,整个弄全屯都炸了锅了,刘家小崽子去偷瞧那蔡寡妇洗澡,这般没羞没臊的事情,这娃娃倒也做得出来。许多小媳妇嘴上是不饶,心里却有些不舍,这泼皮吃了熊心豹胆啦,这般不顾脸面,这下子没法在屯子里待了,可没他,倒也无趣了。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刘文辉的脸上,火辣辣得疼,刘文辉的娘是个妇人,手劲不大,但刘文辉心里的疼远比脸上的疼来得多得多。
刘文辉的娘知道了这样龌蹉的事情,一天都没吃得下饭去,地里的活都不去了,红着眼,望着这个越来越陌生的儿子,恨不得当初没生过这崽子。她知道刘文辉有些调皮,但一直以来都是遵章守纪,没出过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来。没想到要么不出,一出就是惊天霹雳,这摊子事情对于传统保守的刘文辉他娘来说,简直是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我可曾饿着你了,可曾叫你做过一件脏活累活了,可曾哪件事情不顺你的意了?”
刘文辉沉默不语,暗自抽泣。
看着刘文辉的窝囊样,刘文辉的娘更是来气,一把抄起鸡毛掸子,狠狠地向刘文辉抽去,“啪啪啪”的声音很响,她显然是气极了,平时可是连刘文辉的一个手指都舍不得碰。以至于门外来人了,都不知道。
“文辉他娘,可不能再打,再打,就给打坏了!”
来人不是旁人,就是李二叔,李二叔忙拉开文辉他娘,李二叔晌午刚刚知道这件事情,也是下巴都掉下来了,刘文辉是自己看着长大,有些顽劣,但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蠢事来。他知道文辉他娘的脾气,自己若是不来,真能打死了去。
一边拉开,护着刘文辉;一边冲刘文辉喊道:“你倒是说话,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呀,你把真事儿说出来,二叔替你做主。”
刘文辉多想对两位长辈说,这不是真的,这是假的。可刘文辉知道,自己就是干了这档子蠢到极点事儿,哪有脸说诛心的话。刘文辉忍着疼,依旧默不出声,就让娘打死我好啦。
“你看,他二叔,这崽子哪里有脸说不是自己做的孽,二叔你让开,让我打死这个讨债的,只当没有掉这块肉。”
说话间,文辉他娘又站起身来,挥起鸡毛掸子,就向刘文辉打去。李二叔哪里敢让出身来,还是护着刘文辉,挡住了文辉他娘,刘文辉身子虽然经自己调理好了不少,还是经不住盛怒之下的暴打的。
“嫂子,文辉他不说,肯定想有难处,孩子也到了年纪,难免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你我都年轻过,当是懂得,你且不要恼火,听我说两句。”
文辉他娘,瞅了一眼李二叔,再瞅了瞅刘文辉,脸上已经有被自己刚刚用鸡毛掸子拉出来的血痕,有些地方甚至打出了血丝,心有不忍。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哪里舍得真往死里打,只是这般不争气,让自己如何在乡里乡亲间自处,如何能挺直腰杆子做人,这冤家,造的是哪门子孽哟。
文辉他娘一屁股坐到地上,此时的她也没了主意,刘文辉在屯子里是待不下去了,可是他又能往哪里去呢?
李二叔见文辉他娘冷静下来,就不再护着刘文辉了,说实话,他对刘文辉这档子事失望之极。他初来弄全屯安家,见远亲家的儿子身子孱弱,心生怜悯,想起了县城的女儿,就把刘文辉当成半个儿子,教他一些拳脚功夫和强身健体的手段,目的是让他强健体魄,逐渐健康起来。后来年深日久,倒也喜欢上了这臭小子。他不是没有想过,等女儿大学毕业,在县城安定下来,把他介绍给女儿,然后在县城给他谋个差事儿,如果两人能成,做自己的毛脚女婿更好,便是没有缘分,两人在县城也好有个照应。这下子好,这小子闯下这般滔天大祸来,哪里还能安排他去县城哦。
李二叔叹了口气,缓缓道:“文辉,你的确不该做这样子的缺德事情,你让你爹妈如何在乡亲面前抬头哟。不过既然事情出来,而且你也还年轻,那么路还没走绝。你收拾一下,去叔那里住一夜,明儿一早乘村里人少,赶紧上去省城的中巴车,弄全屯是容不下你了。你也大了,是该出去闯闯了,但是叔劝你一句,做人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以后这样荒唐事情少做,想想你爹娘,想想你这个家。”
刘文辉被李二叔这一通话说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第一次觉得愧对二老和李叔。
“嫂子,你看这样行不行,给个话。”
文辉他娘是有些不舍得,但眼下也是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孩儿这么大了,是该出去闯闯了,说不定还能闯出个天地来。
“兔崽子,快去收拾东西,跟你李叔那待一夜。记住,去省城给我混出个人样来,不然别给我回来,回来,我也给你打出家门去。”
刘文辉默默地会自己屋收拾东西,不一伙出来了,扭头就要走,不是他舍得自己的亲娘,而是自己实在也没脸待下去,与其在这碍眼,还不如让她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等等。”文辉他娘叫住他,她抽身进里屋,拿着一个手帕包着的物什,翻开皱皱巴巴的手帕,原来是一沓钞票,点了1000块钱,塞给刘文辉。刘文辉抬眼,看见老娘深情地望着自己,眼里不再有怒火,而是满满的期待和恋恋不舍的神情,刘文辉再也抑制不住,扑通一声跪下了,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他悔,为什么自己如此不争气;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让爹娘丢人;他恼,何时是自己出头之日?
文辉他娘望着自己儿子走出院门,背过身去,悄悄地抹去眼泪珠子,不知不觉,外面已经黑了,月光洒进来,月白落在文辉他娘头上,分明看得清又添了几根银丝,文辉他娘确实老了。
第二天天微微亮,刘文辉就从李二叔家出来了,准备去搭乘去往省城的中巴车。路过村口,那颗歪脖子柳树下突然蹿出个人影来,倒是吓了刘文辉一跳。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落荒而逃时,踩了刘文辉一脚的崔二狗,崔二狗知刘文辉肯定恼自己,也不敢走进,怕刘文辉扑上来,胖揍自己一顿。
刘文辉当初是恨崔二狗来着,后来也就想通了,不是自己色迷心窍,任凭崔二狗怎么灌迷药,也不会着了道。所以也就看淡,刘文辉上前拍拍崔二狗肩膀,沉声道:“我走了,你多保重吧,再也吃不到你家的西瓜皮干了,怪可惜的。”
崔二狗不经觉得鼻子一酸,文辉这一走,哪里还有人陪自己玩耍,想到此处,也不免戚戚然。忽然想到自己是为什么来的,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塞给刘文辉,低声说道:“我对不住你,这点是我自己的私房钱,啥也别说,我等着你回来或者你等着我去省城寻你,兄弟叫了,是一辈子的。”
刘文辉不经喟叹,这崔二狗平时说不出人话,现在倒是说到人心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