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辉的手好像被雷击了一下,刘文辉下意识地抽回手,只听见一声巨响——“呔!”,神龛突然剧烈晃动,金光迸发,金光在神龛上部凝聚成一个狰狞头像,血盆大口,獠牙赤发,就是它发出的一声巨响,把刘文辉的魂儿也吓没了。刘文辉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也顾不得疼,满脑子都是那可怖的嘴脸,瑟瑟发抖,天庭被一股黑气笼罩,像是着了魔怔似的。
独眼老九这个时候刚巧赶回来,见神龛有异样,明白刘文辉闯下大祸,也来不及追究了。双手掐诀,念念有词道:“急急如律令,镇!”神龛的金光顷刻间黯淡下去,随着一声“去!”,从他袖子里飞出一道烫金黄符,牢牢地贴在神龛上,神龛便不再摇晃,恢复如初,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独眼老九左手抵住刘文辉的腰,右手一把把刘文辉举过头顶,口中大喊:“众鬼听令,散。”刘文辉开始恢复血色,独眼老九如释重负,放下刘文辉,忙不迭咬破右手,往刘文辉眉间一点,运足力气,再喝:“开!”
刘文辉方才睁开眼睛,看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独眼老九,刘文辉羞愧地低下了头,刘文辉知道,这祸闯得已经没边了,静待暴风骤雨的来临。
独眼老九扶刘文辉坐了下来,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刘文辉责备刘文辉的意思。而是悠悠地叹了口气:“五鬼运财,家宅兴旺,哪里是你这个小娃娃能碰得的?”
原来,那个阵势叫五鬼运财。
独眼老九看了看神龛,再看了看刘文辉,似乎下了天大的决心似的,打小,没见独眼老九这么优柔寡断过,对刘文辉娓娓道来。
“小一,刘文辉知道你打小就喜欢这门手艺,那么你可考虑清楚,入得刘文辉门,终生不悔,刘文辉可不想你重蹈独眼老九的覆辙。”说完,止不住地叹气。
能像独眼老九那样本事,是刘文辉心里一直埋藏着的一个愿望,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独眼老九一直不肯教刘文辉,难道还想让这本事断了香火不成?刘文辉跟着独眼老九长大,目睹了各种奇闻异事,内心是极为渴望继承独眼老九的衣钵的。自打刘文辉识字以来,刘文辉翻遍了独眼老九的藏书,也有一些心得。刘文辉知道独眼老九其实早就洞察了刘文辉的小心思,只是他没有点破罢了。所以刘文辉可不能让独眼老九没了传人,刘文辉也下了决心,点点头,毅然决然地讲到:“独眼老九,刘文辉早就想学了,只是你一直不肯教刘文辉。”
“也罢,天命使然,刘文辉拦也拦不住。”
刘文辉见独眼老九答应了刘文辉的请求,很是兴奋,马上倒了一杯独眼老九最爱的碧螺春,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半跪在地上。独眼老九见刘文辉如此,诧异地问到:“你这是作甚?”
刘文辉兜了一个机灵,俏皮到:“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言毕,又有模有样地给独眼老九磕了三个头,掷地有声,那磕得,杠杠的!
一向严肃的独眼老九也被刘文辉逗乐了,边笑边扶刘文辉起来,开心道:“好啦好啦,不要耍贫,起来吧。”
刘文辉起来的那一瞬间,分明看到笑意盈盈的独眼老九眼神中闪过那么一丝丝忧虑和焦躁,或许老爷子自己都没有发现。
无论如何,在刘文辉18岁成年的那一天,独眼老九成了刘文辉的师傅,而独眼老九多了刘文辉这么个关门大弟子,两全其美,为这事,刘文辉乐了好久。
那事儿过了之后,我一直缠着独眼老九跟我讲什么是五鬼运财,独眼老九实在经不住我的哀求,才对我讲了这五鬼运财的来历。
原来,独眼老九摆的那个阵势叫五鬼运财符阵,五鬼指的是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的运财阴将,以雏鸡血侵泡七七四十九天的稻草,放至太阳下暴晒四十九个小时,出生不超过三十天的雏鸡血属阴,烈日属阳,阴阳调和的稻草才能承载五鬼煞气。
将五鬼分至五个方位,中间一鬼被贴上“五雷运财敕令”黄符,至此,五鬼运财符阵才成。
五鬼主家财,又是极强的地煞,所以即能为家里添金加银,又能保佑家宅平安,趋吉避凶。乃是上等风水秘术,玄妙无比。当我触碰到灌注五鬼煞气的小人,自然心生幻想,邪气入侵,要不是独眼老九即使出手,用独眼老九的话,我可能就此痴呆了。
乖乖,把我吓得不轻,我默默地看了一眼那个神龛,再也没有心思胡来了。
我成了独眼老九的关门弟子,这事儿很快传遍了我们村,村长听到信,提溜着半斤猪头肉和一斤老白干就到我家来了。
村长一直担心独眼老九年岁大了,这活计没人继承,虽说村里的年轻崽子们越来越不信这玩意儿,但是村里的旧风俗哪能说变就变呢,年轻人都往城里去了,村里这是老人们也就图这个念想了。
所以,在村长眼里,这个先生和教书先生同样重要,缺一不可。
村长咪了一口小酒,挑起一大块猪头肉往嘴里送,吧唧吧唧,很享受的样子。我好久没有见村长了,倒是越来越肥了,以前可不像这么臃肿。村长开口了:“老哥,听到这信儿,我就放下心了,你早该这么做了。”
独眼老九笑笑不言语,头一仰,一杯酒下肚了。
村长知道我独眼老九的秉性,少言寡语,也就没计较。喊了一声“小一”,我就挪了挪,靠村长身旁,村长仔细打量我,没想到一眨眼,这小子长这么快,而且也壮实,瞧着跟自家小牛犊似的,浑身都是劲儿。
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说到:“小一,好好跟你独眼老九琢磨,你独眼老九可是个了不起的人儿,你独眼老九是先生,你也就是小先生啦。”
独眼老九听了这话,虽然极力掩饰,但我还是看到嘴角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可是高兴坏了,村里有几个像我这般年纪的人能让村长叫一声“小先生”,便是隔壁李二婶家小子博士毕业了,也当不起“先生”二字吧,我有点沾沾自喜,飘飘然起来。
村长见我满脸得意的样子,递过一杯二锅头来,示意我喝下。独眼老九给挡了下来,他知道我从来不沾酒,劝道:“他叔,娃娃还小,哪能喝得下这个,我来陪你再饮几杯……”
话还没说完,我就夺过杯子,学独眼老九的样子一饮而尽。
我脸迅速变红,再也没有忍住,大喊了一声:“好辣!”就飞奔到水缸边,一头扎进水缸里,使劲往嘴里灌水,想用自家的深井水压一压二锅头的辛辣。
我没想到小小的一杯和水一样颜色的酒,劲道这么冲,这是我第一次喝酒,也是我唯一一次喝酒,从此,酒水与我是路人。
村长和独眼老九看着我的囧样,哈哈大笑,独眼老九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不知不觉,太阳快落山了,已近黄昏,村长已经有些醉意,今儿他高兴得很,多喝了几杯。村长和独眼老九打个招呼,回家去了。我看还有些酒,就上里屋拿了些小菜,端给独眼老九下酒。
独眼老九一个人慢斟慢酌,余晖洒在他身上,看着他日渐佝偻的脊背,有些不忍,我不太愿意独眼老九老去,因为我没有别的,只有独眼老九了。
就在独眼老九一个喝闷酒的时候,我听到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习以为常,一般这样,十有八-九就是村里又要办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