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辉猛然想起，村里在传阎老五和乔大娘眉来眼去，勾搭在一块了，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刘文辉一直不信，乔大娘虽然寡居多年，但刘文辉觉得她一直挺淳朴的，可能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刘文辉喜欢小花，瞧乔大娘也顺眼。现在，虽然刘文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是乔大娘不顾自己的安危，开口却是叫独眼老九救救阎老五，刘文辉心里一咯噔，这传闻怕是真的了。

独眼老九脸色铁青，刘文辉从来没有看过独眼老九脸色这么差，独眼老九年纪虽大了，但一直脸色红润，精神矍铄，时光只是在他的背上留下了痕迹，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一丝皱纹都没有。他略一思忖，自言自语，刘文辉削减耳朵，才听见他说了这么几个字——未必来得及了。刘文辉不明白独眼老九的意思，独眼老九为什么对小花尸身的失踪，那么不上心呢，平时，他对这类事情最是积极了。

刘文辉还在琢磨独眼老九的话，独眼老九转过身来对刘文辉说：“去阎老五家。”同时丢给刘文辉一面八卦镜，嘱咐刘文辉，当他喊起的时候，就把八卦镜掏出来，射向自己所指的地方。

刘文辉跟独眼老九安抚了乔大娘，快步走向阎老五家，阎老五家离这不远，百步路程。刘文辉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想开口问独眼老九，是怎么回事，但又开不了口，刘文辉知道眼下独眼老九可能比刘文辉还烦恼呢。

独眼老九似乎瞧穿了刘文辉的心事，边走边说，徐徐道来：“简单来说，就是小花尸变了。”

“尸变！”刘文辉几乎是叫出来的，刘文辉从来没有听说独眼老九说过这个词，刘文辉只是偷偷去翻独眼老九的宝贝书的时候，从书上看到过，模模糊糊记着有这么回事儿。

小花尸变，打死刘文辉也不相信呢！

独眼老九见刘文辉不信，就用极快的语速解释道：“小花天生异禀，刘文辉也是看了她生辰八字才知道，她是八字全阴的天生阴煞女，也就是说她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此等机缘百万人中不得其一。刘文辉当初以两枚铜钱卜问凶吉，算出她应有一难，在劫难逃。但那时刘文辉根本不知道她是阴煞女，后铜钱融化，刘文辉才知道是‘阴鬼噬月’，午夜阴气最盛，阴煞女蚕食月华，阴气之盛，无以复加，最终月中阴气被阴煞女吞噬殆尽，成了阴鬼。没有莫大冤孽，是不能成‘阴鬼噬月’异象的，个中缘由，刘文辉就不得而知了。”

刘文辉稀里糊涂听完，仍是一知半解，唯一确信的是小花真的变鬼了。这让刘文辉如遭五雷轰顶，心中伤痛更甚刘文辉听闻小花猝死的消息，天人永隔便罢了，为什么还要人鬼殊途？

刘文辉们来到阎老五院外，刘文辉刚要去推门，一阵煞风刮来，把刘文辉掀翻在地。独眼老九一把把刘文辉拎起来，轻轻往前一送，刘文辉双手推门，虽然仍由煞风刮过，但刘文辉纹丝不动，这下，门开了。

刘文辉看见了朝思暮想的小花，她一袭白衣，背对着刘文辉们，一头黑发如瀑垂下，已过腰肢。极薄的白衫更衬出她玲珑身姿，还是那熟悉的味道，诱人的香味，刘文辉真不相信，眼前的小花是个女鬼，还是阴鬼，打死刘文辉也不信。

刘文辉进来的时候，小花在哼歌，那是刘文辉一首最熟悉的情歌，歌声凄凉哀转，听得人寸寸断肠。

独眼老九可没有这份心思，沉声道：“阎老五在哪？”

歌声戛然而止，整个院子重归静谧，落针可闻。

小花依旧背对着刘文辉们，手指向内屋，刘文辉随着小花手势看去，透过玻璃，刘文辉能看到一个影子，掉在绳上，被悬在正梁上，刘文辉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死了，自尽了。”

声音毫无生气，没了往日的俏皮，只有无尽的哀怨。

“为何杀他？”独眼老九厉声质问小花，却没有马上动手的意思。

“为何？”小花浑身瑟瑟发抖，而后，就是一声尖锐的长啸，声音如鬼魅般刺破刘文辉的耳膜，刘文辉双手捂耳，尽量减轻啸声对刘文辉的影响。

小花一字一顿地吐出了这几个字：“因——为——他——该——死！”

刘文辉想上前，被独眼老九拦住了，独眼老九换了姿势，双手置于胸前，刘文辉知道独眼老九是想出手了，刘文辉想阻拦独眼老九，但刘文辉知道刘文辉是铁定拦不住的。刘文辉都想好了，独眼老九要是出手，刘文辉就替小花挨了这一记，生不能护着她，死要为她裆下一切因果报应。

小花也觉察到了独眼老九的举动，尖声惊叫：“陈勘玄，你想动手，刘文辉等等奉陪。但是你先停一停，听完刘文辉这个故事，你再下手也不迟。”

陈勘玄是刘文辉独眼老九的本名，刘文辉好久没有听到别人叫他本名了，大伙儿都是以先生称呼独眼老九，所以刘文辉对先生的称号格外向往。

独眼老九没有回应也没有动手，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小花开口了，声音有些凄凉，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气势。

“有个女孩，很是可怜，爹爹早早离她而去，就剩娘一个人，把她拉扯大了。母慈女孝，日子虽然清苦，倒也其乐融融。可是一个泼皮无赖硬生生地把这一切美好都毁了。”小花声音低沉，身上光华或明或暗，显然她即使成立阴鬼，也不愿提及伤心往事。

“一个深夜，他仗着酒劲，强行糟蹋了女孩的娘，女孩的娘因为寡居多年，顾及脸面没有声张。那泼皮无赖反而变本加厉起来，登堂入室不算，还觊觎女孩的美色，想一齐霸占。女孩洁身自好，宁死不从，遭了那贼人好几顿打。”

听到这里，刘文辉双拳紧握，义愤填膺，这阎老五，这是混账王八蛋，刘文辉怎么说，好几次看到小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问她，她闪烁其词，不肯正面回答刘文辉。原来是落入了这个畜生的魔爪，刘文辉恼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仔细些、耐心些，这样小花或能躲过一劫呢。

“一日，女孩去塘边挑水，不慎落水，那无赖刚好经过，没有就她，反而使劲把女孩往水里按，女孩不久就溺亡了……”

刘文辉听完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刘文辉一则恼怒阎老五色胆包天，竟然恣意妄为到如此地步；另一方面刘文辉心疼小花，身处非人境遇，还遭毒手死于非命。悲伤化为激愤，激愤化为冲动，想挣脱独眼老九的手，要将那阎老五碎尸万段，方消刘文辉心头之恨。

奈何独眼老九的双手像是老虎钳一般，牢牢地夹住刘文辉的双手，刘文辉动弹不得，只能远远地看着小花，那个落寞凄凉的背影，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原来如此，‘阴鬼噬月’非莫大怨念，不足以成。阎老五确实可恶，兹有阳间的律法处置他，你杀了他，天理亦是难容。”

“哈哈哈，法律，阎老五只不过是个小小治保主任，就能横行乡里，你看哪条王法治了他的罪了？”

“再说刘文辉杀了他？笑话，他是自尽而亡，陈勘玄，你亲眼见到刘文辉结果了他？”

小花说完冷哼几声，刘文辉感觉四周的气温都骤降了几分，此时的小花完全像个冰疙瘩，啥风阵阵，阴冷入骨。

“你杀他自然不消亲自动手，本是阴煞女，又贪食月华，制造诸般幻想，诱使阎老五自尽，自然不在划下。”

独眼老九拿定主意，阎老五就是小花杀得，刘文辉打心眼里觉得不可能，但是看到小花现在的样子，刘文辉又满腹狐疑。

刘文辉实在不愿相信，她竟变成了一个阴鬼，刘文辉希望她还是那个刘文辉喜欢的、见刘文辉会咯咯直笑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