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辉登临异界,便是缘起!
天下之事,便是一个缘字起。
人缘,天缘。
人人梦寐的仙缘也是若此。
缘不得强求,实为命也。
前溯三千年,天下混沌,人心漂浮,仙凡同体,仙不似仙,人不是人,鬼不成鬼。女娲、伏羲大神眼见盘古所留世界已面目全非,痛心疾首,便狠下心来,用无上神力在天地尽头设下禁制,划定三界。将众生分三等,德行、仙缘最优者渡为仙人,可人丁稀薄,手握强大仙法,厉害非常,万中仅一二人耳;凡中庸者引入人境,赐以福地洞天,基数最大,人员最多,是为三界之最;最次者打入鬼界,多方受制,永住黑暗之渊,乃为惩罚。后女娲大神有所不忍,给了鬼界法术的能力,自保修行,也为破界而出,得道成正果留下一道希望。
后一千年,三界初定,仙、人、鬼三界巩固,仙界领头,人界次之,鬼界经过千年洗练,也只得承认其地位,逐渐安稳下来。仙界唯恐鬼界哗变,由仙界最强大的一十二位仙人、仙子在人境密处设下“九天罗网境咒”,彻底封堵人鬼两界的出口,鬼界动荡,一石浪千层。但忌惮上古大神的存在,只得缄默不声,听由仙界之作为,鬼界之怨言便有此而积。
再五百年,女娲、伏羲大神寿终,化双生像,在无量界(超脱三界之外)登临异世,三界再无大神。那时,三界齐恸,天地变色,日月失辉,诸般怪相便在那时出现。少了女娲、伏羲镇守的三界,洪水猛兽,自然灾劫,天塌地陷,仙凡鬼三界皆不得安生。人境受到灾害最是深重,三界也顾不得纠葛芥蒂,齐心应付,人境出力、仙界齐发仙法、鬼界垫之,为权益行事,仙界不得不洞开“九天罗网境咒”,放行鬼界,以便共同应对大灾。三界费力九牛,才将所有灾祸围堵成功,天下归治,仙界平、人界安、鬼界稳。此大事件中,仙凡两界出力最多,受损也颇惨重,人界死伤枕计,仙界仅十二位大仙便仙逝两位,余下仙人死伤甚多,仙界的寿命是无止境的,但是一旦仙力和仙缘耗竭,那么便魂归天地,再无得缘之日,鬼界也是前仆后继,但由于形态和自护能力的出众,相对仙凡两界,实力有所留存。
仙界回过头来,想要重启“九天罗网境咒”,虽然两位至尊仙人的仙逝对复祭仙法带来了难度。但是仙界似乎狠下心来,势要重新封印人鬼结界,鬼界则发生了翻天之势,“鬼濮”凭借惊天之技和超凡才能一统鬼界,成立鬼国,对抗仙界。仙界大怒,下“仙劫令”,要求人界辅佐,共克鬼界。仙界担心人界不应允,不惜许诺授之仙法,开仙界之门,人若修行得道,便可直临仙界,位列仙籍。人界公推三人,代表人界,三人权衡三思之后,觊觎仙界仙法,对于鬼界之举也是愤慨,加之鬼界常常滋扰人境,总有世人被鬼界之众残杀的讯息不绝于耳。
于是三人做出了一个改变三界的决议来,联仙界,克鬼界。纵是“鬼濮”天纵奇才,然单臂难支,人界势众,仙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为了拿下鬼界,更是倾出老本,上古神器、绝世神兵齐齐使出。仅剩的十位大仙更是齐出看家本领,布下天罗地网,遮蔽天日,诛鬼灭魔,鬼界渐现疲态。鬼族边战边败,战至两界山边,鬼族已见败势,仙凡两界便是一鼓作气,设下惊天陷阱,鬼族不查,中伏得诛,死伤无数。仙凡更是乘胜追击,一举将鬼族重新封印回鬼界,以莫大的代价复祭“九天罗网境咒”,鬼界落败,元气大伤。
三界重归秩序,“鬼濮”饮恨自戕,魂灭三界,一代鬼雄便此终结,可叹可叹矣。
仙界为了褒奖人界之付出,之前许诺一一兑现,开仙境之门,授仙法。对于领导人界的三位至高之人,留之仙法数篇,分赏神兵一件,以示奖惩。
三人便一起开宗立派,广纳门徒,行修行事,参悟天地,研习仙法。渐之成为人界正道、正义巨擘,仙界自然默许,同时将守卫“九天罗网境咒”之巨艰交诸三宗,命之严加看守,不得有误。
此后三界再无大事,一直相安静守了千年,仙界愈加飘忽,人界愈加明朗,而鬼界只在乎传说了,三宗经历千年锤炼,风骨愈佳,枝繁叶茂,尤以其中“气宗”最为光耀,传至四海诸脉,人丁最盛。而其余二宗也是不凡——剑脉、梵若寺都是大家门庭,人员虽不及气宗,但也蔚为壮观,可比古今。
妖魔之事终还是不能绝于人界,“九天罗网境咒”由于两位大仙的缺阵,威力稍逊,鬼界拿此为题,欲作反扑,但囿于元气,不得不隐秘行事,在人界成立前哨,巧立傀儡,成立邪门歪道,以抗正道三宗。
以“鬼殿”为最,“九幽”亦正亦邪,百尘阁媚眼如丝,正道往往视之眼中钉、肉中刺,纷纷欲除之后快。
故事便从这最难缠之人界讲起,此事还得着落到一刘文辉头上。
此时刘文辉还是一缕仙胎,欲寻有缘人家!
天地大定已千年,三界再无乱事,仙界为人境大开方便之门,授之仙法若干,以慧世人。人界日渐盛行修行、寻仙问道之风,但纵观千载,得偿者也不过仅是天下三宗之先祖,便再无一人问道得成正果。可修仙一脉,随缘者如过江之鲫,天下三宗门徒信众甚多,一时竟至人满为患,再无虚席。
三宗首席——气宗迫于无奈,立下规条:凡过其所设甄别规定,且有仙缘者,方才招入门下,每三载一次,每次不足百人。名额限制,每年仅挂单应选者就有万众,百中选一,残酷已极。但凡入得气宗门下,那才是三世修来的福缘,寻常人家一旦得中,也要耗尽家资,宴请乡里,以示庆贺。
梵若寺因其性质差别,所以人丁向来不旺,然佛法庄严,岂容亵渎?门下也是高僧如云,强手如林,绝不容小觑。而剑脉行事向来乖张,选徒要求极为严苛怪异,所收皆是资质上乘之辈,可成大才,剑脉一如往常低调,实力非外人,不足道也。
三宗坐大,三界亦为之震惊。仙界只要在其掌控的范围里,自然听之任之;鬼界却不依,在昔日“败地”两界山纠结阴暗势力,与正道三宗对抗。时间如隙,掐指算来,业有百年了。凡、鬼两界就这么对峙着,时有相争,各有输赢。三宗虽然不能一鼓作气将那股势力全数剿灭,但也始终压制其焰,鬼界屡屡旁敲侧击,也算无奈。
三宗本没有先后名次,但千年循环下来,气宗受先祖荫蔽,人丁旺盛,隐有三宗之尊之意。三宗虽未言明,然心照不宣,其余两宗皆默认为上,以气宗为先,互为犄角形成天下三宗之格局。
气宗为大,得缘于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这天时讲的就是千年前的那一场三界乱战,没有彼战,决计没有气宗现今之门庭,气宗祖师领导人界,联袂仙界,大破鬼界,受仙界赏识,赐以仙法,才奠定了气宗之根基。地利便是讲的气宗所处的地方,不得不佩服先师之英明和卓见,气宗选址在神州中部一仙山——若祗霞山,东临“气缘海”,南扼诸道之要冲,不仅地址突出,更为关键的是这里是女娲、伏羲大神发迹得道所在,仙气、灵缘充沛,最宜修行,此乃天地一福地也。人和,这不消说了,要是没有出现领袖绝伦的气宗先祖,气宗比仙界愈加飘渺,还有气宗历代的首座也是功不可没,试想,守业何其难也,剑脉和梵若寺两大宗派的压力可想而知,是也,凡气宗首座无不是资质、道法绝伦之辈。
气宗属中州,人境分三州,中州、靖州、天元州,正好三宗各掌一州,靖州归置梵若寺;天元州属剑脉。中州辖中部广大疆域,地域颇广,人境无帝制,全赖人人自爱、自治,千百年来倒也相安无事。主要是由于三宗镇守,有些乱子,也被三宗一并消除了,没有人敢于向三宗挑战,特别是气宗,那不啻于向整个人界挑衅,三宗同气连枝,实力连仙界也不容小觑,何况人境众人呼?
气宗又在中州中部,恰在中心,若祗霞山连绵千里,高耸入云,仿佛直通天门,直上仙界。人界常言:气宗山,通仙人,若攀沿,难今生。此言道出了民众对气宗的敬畏和崇拜,也着实突出了若祗霞山的高峭斗耸,确非虚言。
若祗霞山百里外,有一小镇,唤名“清水镇”,由于毗邻若祗霞山,近乎于气宗相邻,物产丰盈、人的寿命较之其他地方也长了些,人过百岁,在清水镇很是刘文辉。相传镇上最长者已经过两百岁了,都是受了气宗的福源呐,清水镇乡众感念“气宗”的福泽,在镇中立庙纪念,以示真诚。乡民自以为得到了气宗的庇佑,皆大欢喜,日子活得甚是滋润,家家有余。
当然,气宗不可能顾得上这样的小镇,还有天大的事情等着气宗处理和决断呢,只是清水镇地处神州神脉中心,加之毗邻气宗,福源深厚,才会年年丰收,无灾无害。镇上人家也是夜不闭户,民风淳朴,比之蛮疆诸境好得太多。
镇上有户人家,是姓平的,平姓甚少,清水镇也只此一家。刘家祖先本是气宗弃徒(气宗每旬都会考核诸徒孙之道法修为,一旦落于人后,便要惨遭清场出局),好歹也是上过若祗霞山的,刘家便成了当地的望族士绅,刘家先祖也凭靠着在气宗修来的皮毛,开设医馆,治病救人,在清水镇留下了好名声。刘家的根底也就是在那时打下的,可惜刘家的后辈不争气,将偌大家业慢慢败光,刘家也大不如前了。
传至刘正手里,刘家只剩良田百亩,牲畜数十头了,但就是这点家资那在清水镇也算是头面人物了,刘家还是在清水镇说的上话的,只是没有先前那么管用罢了。
刘正倒也不是庸碌之辈,只是清水镇就那么一块巴掌的地儿,任你三头六臂,也施展不出来呀。刘正少时也曾立下重振家风之誓言,可惜时间这么一长,刘正的精神便如刘家门口的那株“凤头树”一般,萎了,败了。‘
刘正囿于现今之状况,再难思进了。
刘家也算的是好人家了,凡是清水镇的女子莫不是想嫁入刘家的,刘正更是挑花了眼,最后还是听了父亲之言,娶了同是清水镇乡绅的“王家”次女,唤作柳燕。刘王氏嫁入刘家倒也是恪尽妇道,做一个妻子该做之事,外修形象,内持家事,刘家家长见得喜欢,特别是刘正之母,更是待若亲生闺女,婆媳融洽,本是天伦。奈何,刘王氏的肚子久不见大起来,这在一乡绅氏族的家里,便是天大的罪过,刘正也是恼恨,多次奚落刘王氏,刘王氏打掉了牙往肚里吞,竟没有还一句嘴。
刘母虽然心中有些遗憾,但是还是待之甚好,也让刘王氏得到了丝丝温暖,觉得还能勉强在这家过活下去。
在刘父的主持下,刘正再娶得一房,也是大家之女,新婚燕尔。刘王氏的门房再次受冷,刘正足足一年没有跨进刘王氏屋里一步,只是偶尔打个招呼,权作礼数。后来在刘王氏娘家和刘母的干涉下,刘正不得不违心与刘王氏同房,真是痛苦。刘王氏翻下床榻,低头微泣,对刘正说道:“你若是不愿来,便不要来,何苦羞辱于我,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何故若此?”
刘正穿上内衫,不紧不慢,来到案前,稳稳落座。虽然有所不忍,但绝情之言还是出口了:“你还有脸面问我,你我夫妇本是恩爱,我也想此生就你一人,再无旁她。可惜你数年未有所出,怨得我吗?好好看紧你的肚子,哪天大了,你我重修旧爱,以前全是一笔作销,再无二话。”
言毕,刘正摔门而去,房内只留下孤零零的刘王氏一人。
刘王氏伤心已极,本想悬梁自尽,也算一种了断。可是始终心有不甘,况且那贱人已经有喜,如果自己自戕,岂不是遂了她的意。刘王氏打消了自尽的念头,尽力维持其正房家母的风范,刘母刘父看在眼里,心里痛极,他们莫不是这样想;若是只谈懿德风姿,此女得体端庄,可惜肚子为什么如此不争气呢?若是生他个一男半女,家里也不会貌合神离了。两位老人摇头不语,尤其刘母,心里始终憋着一口闷气呢。
年后,二房顺产诞下一子,刘家大喜,尤是刘正,年过三旬,甫才得子,心中喜悦自然溢于言表了。刘家大摆宴席,宴请乡里,权作喜事,虽为庶出,但排场、用度早已赶上嫡出之子了。就在刘家上下欢喜之时,只有一人兀自流泪,还要强颜欢笑,虚与委蛇,心中所受煎熬岂是世人可知?乡里见得刘王氏欢喜神情,私下都在议论纷纷,刘家娘子到底大度,这般境况,还能有此表现,实在贤惠呀。
至此,刘王氏彻底在刘家丧失了她应有的地位,好在二房也是善心之人,不施手段、不耍心计,时常过问、嘘寒问暖的,才至刘王氏在刘家还有立锥之地。刘王氏也消除了嫉恨之心,刘文辉处之,只是她再难执掌-刘家家事了。她把刘家的钥匙全数交出,表示她自行放弃执掌内事之权力。刘正把钥匙全数交给了二房,二房明白刘王氏的心意,接过钥匙,开始执掌刘家内事,正式成为刘家仅次于刘正的二家长。
刘王氏在房内设神龛,潜心修行起来,再不过问俗世了。刘正原本还怀着愧疚之心,时常探望,时不时地施以云雨,也算夫妻一场。刘王氏默然忍受着,他要怎样,便怎样,不作二声。
后来,二房之子满岁,家里又忙起来。刘正再也顾不上刘王氏了,加之家里的事物日渐繁忙,刘王氏似乎被遗弃在角落里了,兀自在那舔舐伤口,在梵音里寻找自己的世界了。
孩子满岁宴当夜,刘正正与家人觥筹交错,畅谈欢笑之时,管家来报,说是大奶奶病倒了。刘正一惊,刘王氏身体素来康健,绝少生病,难道真是自己太过冷落了她,导致其心灰意懒起来,久闷成疾。他示意管家,暂时不得声张,宴后,他携人去看看。
于是,宴席照旧,刘家只有管家、刘正和平日伺候刘王氏的少数几人知道刘王氏病倒了,大家还都沉浸在孩子满岁的欢声笑语之中呢,特别是二房,到处敬酒,满颜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