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阵阵佛音,还有些许燃之未尽的余香,一排祥和之气。佛门讲究清修,虽远赴若祗霞山,梵若寺众僧还是未曾放下功课,研读经文,诵经念佛,以示礼佛之诚心,以销无妄之灾劫。
“呼”一阵劲风拂面而来,起风了?不是,只见一个黑影跃身跳下,步伐极是凌厉,几步边来到一间房舍门前。那黑影竖起耳朵,倾听房内动静,眼尖四下无人,蹑手蹑脚地撬开那间房舍的门来,手法极轻,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看来已是操练无数,早就熟稔得很了。“嗖”的一声,蹿进那间房舍里,再悄悄把门掩上。房门紧闭,看不见他在里面作甚,里面也没有传出任何声响来,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那黑影探出头来,又是一阵打量,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时。跳出房门,再次轻轻合上房门。纵身跃上房顶,身子一晃,再也没有踪影了。黑影前后所花费的时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如此迅捷,也是惊人了。
梵若寺众僧还是颂出佛号,这庭院还是和原来无异,那黑影似乎没有来过,不着半点痕迹!
人境史上规模最大、涉及最广,关注程度最高的会武比试即将拉开序幕,三宗各路人马纷纷秣马厉兵,准备妥当。新人之间,相互较量,只为能在三宗会武上大放异彩,先声夺人,能成就不世之功。为师门助威,其余散修门派也是作壁上观,各怀心事,他们确是轻松得多。三宗的人在那“掐架”,自己只是应邀前来观礼的,稍有龌龊者,就是来看戏的。他们打他们的,我们看我们的,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乐得掐架,自己恣意观赏,权且解闷。
三宗会武的规矩是由气宗、梵若寺、剑脉各自派出四位候选者,从修为着重考察他们的功力,当届的主持方可再增选一位直接晋级,其余一十二位,便要两两分组,比试高低。每组再晋一位,分由三宗选派修为高深之前辈(一般由散修高人赐教,三宗之人为辅),分别指点一二,以甄优劣(依例同门需回避)。最后再晋出两位,参与三甲之争,争夺天地人三榜,分别授予“天枢”、“地衡”、“人和”称谓。
天地人三榜,只不过是区区六个字,却承载了多少少年的梦想,又寄托了三宗多少心力。每一届的三宗会武都是甚嚣尘上,虽说是点到即止,但是为了争个高下。大家无不是出尽全力,这一来二去,难免收功不慎,误伤之事,时有发生。大家全然不计后果,只为争夺写个名次和位置,把先祖的一片好意当成了名利的角逐。道家修道,佛门礼佛,但一旦踏上这个会武场地,便再也没有了道义、佛理,有的只是胜败、荣辱而已。功利彼时被放大至若干倍,超出了人们的心,超出了他们的控制了。
有时候,修行是一件艰难之事,有时候,修行又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放下不是人人能做到的,即便是修行了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人物,在一些事、一些物面前,还是不能放下,而是选择去追逐,那么一身修行自然废了。修行最大的障碍和敌人就是自己,就是自己那颗贪婪无止的心,那颗蠢蠢欲动的心。道家入门之基,在于修气、驭气,最后上层功法,才是修心,心神合一,才是天地无极之道,才是成仙之道矣。只是,能领会这层的人,人境板着手指,也数的出来。
少年们为了一张榜单,为了区区“六字”所谓虚荣,争个头破血流,实在有违先祖遗训。梵若寺上任主持在圆寂之前,就曾提名废止“三宗会武”,但奈何其影响太过广大,受众太过宽泛,只能作罢。此事乃引为憾事,高僧坐化飞升之际,仍是耿耿于怀,佛云:我不入地域谁入地域。高僧留下佛偈:憾、憾、憾!本来佛门高僧坐化,所留舍利子应有九九八十一枚,且成五彩斑斓之色,那位高僧坐化,,仅余一十三枚舍利子,此事梵若寺秘而不宣,以防辱及门庭,毁坏清誉。此事之后,念空大师开始坐禅闭关,对外界俗世也淡薄许多,本来他不想来参加此届“三宗会武”,只是实在有紧要的事情,要与气宗正一子商榷,无奈同行。
念空虽然看开了,但是门下三堂主持未必,武堂主持更是重视非常,亲自担任教习,督导候选弟子勤加练习佛门大法,以应付即将到来的三宗会武。梵若寺更是倾巢而出,阖寺动员,三堂主持齐齐驾临,也可以看出梵若寺对于此次大会的重视程度,不逊气宗。
剑脉也派出亚神百里绛和首席大弟子涫溯的组合,若不是剑神要事羁绊,说不定也会前来。那时,才叫好看呢,人境三巨头齐聚气宗若祗霞山,更是十年罕见的幸事,到时只怕人山人海,若祗霞山盛不下这么多人。人挤人,摩肩接踵,一时洛阳纸贵,这进入气宗的资格凭信,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人境还有一帮“倒爷”,四处倒腾有价值之物,但凡炼器、神兵、秘籍、名人物什……皆是不放过,包括一些大法会的资格凭信,也是他们的猎物,倒腾一番,再以高价待沽,赚取差额,倒也是一笔好买卖。是以,恰逢这样的大集会,他们纷纷“逐臭”而来,套取凭信,再以高价售出,一副商人嘴脸,修真虽是讨厌,但迫于无奈,也只得乖乖掏钱。
人境中州,气宗,若祗霞山上。
这日恰逢“天衍日”,又是三宗六年一度的“三宗会武”,选址就定在太平玉苑上,主演场,两座一大一小的观礼台,均已搭建完毕,按期收工。气宗之效率,果真一流,短短数月,各项筹备事宜全部如数兑现。不光是其余两宗,各小散修门派也是直竖大拇指,赞不绝口。气宗到底是人境第一大派,三宗魁首,果真名不虚传呐。要知,筹备此次三宗会武所需人力、物力、财力,耗资巨万,不是一个小门小派能承受得起的。气宗也是依托家大业大,加之广大的人脉,才操持得如此完美和顺利。如若不然,谁能在短短数月就能搭建起如此排场、气魄的观礼台呢,各家暗自思量,均是一阵喟叹,赞叹之余,更多是说不出嫉妒、羡慕心理。
主观礼台有三个高位,凌驾于诸位之上,不消说,这三个位子就是从左至右就是剑脉、气宗、梵若寺领袖的座位。依次坐着剑脉亚神百里绛、气宗正一子、梵若寺主持念空大师,三人屏息而望,均是肃穆神色。次观礼台就是三宗门人和各散修门派的位子,首排安排了三宗长老级以上和散修门派掌门落座,而后依次有序,视身份落座。一眼望去,足有千余之众,好不气派。涫溯坐在三排,段老道假扮的和气道人坐在首排,刘文辉则是坐在百排开完去了,不过倒也有好处,直视主演场,一览无余了。次观礼台还设女眷台,分开设置,少许女真皆在此座,陆小攸和气宗少主雪萱就在那个观礼台,陆小攸与雪萱一前一后,相互有个照应。
正午时分,正一子眼观浩日正空,若祗霞山的气雾稍稍散了些。天衍日那天,一早便有气吞艳阳的奇观,气宗的气海翻腾,在气宗观察,会发现头顶上的太阳仿佛被气海吞没了一般,蔚为壮观。观礼台的众人纷纷屏住呼吸,只待气吞艳阳的奇景发生,“轰隆隆”,从东边卷起一股团云,夹雷霆万钧之势,像一条大棉被似的,仿佛就要把浩日遮住。团云逼近浩日,染其光芒,云团变色,有纯白变成灿金色泽,如姿如嫣,煞是好看。团云愈来愈大,已然遮住了若祗霞山的主峰紫金顶,直扑向浩日,金色云团一点点遮住浩日,一点、四分、半面……最后,浩日仿佛被巨大的气海团云吞噬一般,全被遮盖,奇怪的是,丝毫没有暗下来,还是直如白昼,众人看得一清二楚。真是自然之力呀,人力岂能违之?人在这自然力面前,是那般渺小而不足挂齿,此等奇观,波澜壮阔,震撼人心呐!
异象持续了半刻,云团才慢慢退去,还浩日本来颜色,那轮太阳还是悬于中空之中,仿佛适才一点没有发生似的。众人皆是倒舒一口气,都被这奇景震住了,这瑰丽诡异的奇景,真乃神来之笔。有些人这一生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有在这气宗的若祗霞山才能见到气吞艳阳的奇观,他们可谓不虚此行呀!
气宗这次可是出了风头了,瞧气宗门人脸上,无不自傲神色。仿佛像在说着:你们这些人,还不是来到了若祗霞山,才能看到这样的天象奇观来,要知道,我们每六年便可看一次呢,岂不羡煞尔等……正一子也是一脸悦色,分向两边示意,梵若寺念空和剑脉百里绛回礼,他们要镇静得多,一来也是看得多了,二则他们是何许人也,岂会为了这等天变而惊慌失措呢?
“道友以为如何?”正一子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念空合十道:“此等奇观,也只能出现在若祗霞山上了,道兄好福缘呐!”
百里绛自然会意,也道:“师兄执掌气宗,气吞日奇观愈加宏大了,可喜可贺!”
“二位客气了,那么贫道就公布会武开始,二位意下如何?”
“道兄(师兄)请便,一切遵照先例便可。”念空和百里绛和声道,这些都是老规矩了,他们自然知道步骤是如何走下去的,其实,正一子作为主持方的掌教,无须请示,自行公布便可。
“诸位,稍安勿躁!”
正一子大喝一声,磅礴而出,丝毫感觉不到是发至一老态龙钟道士之口。声音浑厚,绵软有力,直透人心,功力稍逊者,头便晕晕乎乎的,直犯迷糊。只有少数人知道,正一子的修为又是精进不少,这一吼,只是使出了三层的劲道,已有此威力,何况全力呼?
“贫道代表气宗欢迎各位道友莅临若祗霞山,不妥之处,还望各位海涵之。又是一年会武时,谨代表三宗,宣布本届会武正式揭幕!”
正一子宣布三宗会武揭幕,坐下一片哗然,这举世瞩目、期待已久的三宗会武终于要开始了。且观众生相,三巨头和各派名宿掌门,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们都是从大风大浪里趟过来的人,这点阵势还不足以让他们动容;那些三宗的新人和其余散修门派的年轻辈修真,皆是蠢蠢欲动,个个显得极为不耐烦,真恨不得立刻飞上那主演台,一试身手;而那些诸派的长老执事则又是一番表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自己再修仙一途已无大成就了,谁输谁赢,又有何妨呢……
刘文辉坐在百排开外,身边坐着俩年轻修真,只是比他年长不少,刘文辉也是自来熟,遂问:“敢问师兄,那坐的最高的三人是何许人也?”
坐着刘文辉身边的那名修真约双十年纪,长的不是很好,眼大鼻塌,又是一对招风耳朵,他用极为惊奇的目光打量着刘文辉。他想,能进得气宗门来的,肯定都是修真之士,怎么出了此等孬货,我家掌门你可以不认得,但人境三巨头,居然也不识,委实太过荒唐了。那位小哥轻蔑道:“你这娃娃,眼力忒差,也能前来观礼,真是奇诡之事!”刘文辉平白碰了钉子,不是很好过,兀自退缩回去,不在说话。另一边的一位也是二十出头的修真,倒是和气得多,忙出来打圆场:“师兄,他还年轻呐,自然没有您见识高。”那名修真鼻子一哼,转过身去,不再言语。他又笑着对刘文辉说:“师弟,那中间一位就是这气宗之主、人境的神仙:正一子道人;旁边各是剑脉亚神百里绛和梵若寺主持念空大师,合称‘人境三巨头’,皆是神仙似的人物。你难道未曾听闻过他们的名号,还是见了真神,一时语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