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脉的修为分层即是简单,以缔结魂器为界,如有魂器,修为大成。到了剑神和亚神的境界,人便是剑,剑便是人,劈天开山,锋芒所指,莫敢不从。当年,剑神以一剑之力,将“鸩獣”此等凶悍残忍的凶兽,一剑毙命。尸首劈成两段,抛入气渊海,从此一战成,蜚声寰宇。至此,剑脉位列三宗之位,剑神居功至伟,堪为剑道之圣,三宗和议,为褒其击毙凶兽,造福人境,特封“剑神”称谓,以示勋荣。要知道,三宗其余两位尊长,正一子和念空大师,从无封号,此例亦破了三宗的规条,但其余两宗丝毫没有异议,全力通过。
那一役之后,剑脉奠定基石,拔山而起,成为三宗中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剑神之威,更是广播人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时的剑脉,风头正键,一时无两,连气宗也要避其锋芒。但风水轮流,剑脉自剑神封关参悟剑道以来,声誉日降,早就被气宗抛到了后面。甚至一向低调处事的梵若寺也隐隐有抬头之势,剑脉四面楚歌,亚神百里绛不得已请出剑神,赐教涫溯等弟子,以便在三宗会武上一举拔得头筹,为剑脉正名,也乘机打压其余两宗的气焰,莫要小视了剑脉。
此役,涫溯任重道远,被师门寄于了厚望。剑神更是出其不意,指教了涫溯剑道修为,使之精进不少。来之前,剑神更是面授机宜,点明了三宗的局势,是以,刘文辉才会如此看重成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百里绛本想与涫溯同行,但剑神叫涫溯独行至气宗,一则历练;二来也是观风土人情,查勘各派实力。涫溯比百里绛等人早行了不少日子,便是一路打探,为了便宜行事,没有表露剑脉的身份,只当遇到崂山那帮子人,那是后话了。好在有贵人相助,自己大难不死,就立刻赶到气宗,与刚刚上得山门的师叔会合,一齐入得气宗。又将一路所见所闻,悉数禀告百里绛,自然,自己遇袭和遭遇的凶险,略过不表,以免节外生枝。
“你我就无需这么客气了,这几日休息的可好?”
“谢师叔关心,弟子休息的甚好,一切都适应。”
“那我就放心了,此番前来,想必我要讲的话,你都懂,你也听了不少,不过做师叔的我还是要讲,要说,你不要嫌啰嗦才好。”
涫溯当然知道百里绛想要表达什么东西了,自己也了然于胸,但毕竟是自己的师叔,难道去驳他的面子么?这显然是不妥的,那么只能权且听之了。
“师叔哪里的话,弟子还望您多多指导,哪里做的不妥之处,请您指点一二。”
“嗯。”百里绛似乎很满意涫溯的回答,不愧是我剑脉的传人,说话也是如此漂亮,找不出丝毫破绽出来。再道:“掌教的意思你也明白了,我无须赘述了,你的表现乃我剑脉中兴之望,阖派都看着呢,这气宗和梵若寺也看着呢。你可知,你身上这幅担子,可不轻呐!”
“是,弟子明白,自当肝脑涂地,为我剑脉立下不世之功!”涫溯虽然有了新的想法,但不宜在百里绛面前表现出来,只会徒增百里绛的担忧而已。
百里绛点点头,很满意涫溯的回答,挥手道:“师叔也不叨扰了,你好生休息,过多的话也显得无力,你权衡清楚,我自当放心了。”
涫溯恭送百里绛离开,百里绛此行,又无形之中给涫溯加了压力,这样的压力,涫溯已是吃不起了,若非行难大师指点,怕是已然崩溃了。师门重托,涫溯摇摇头,淡然一笑,把那盏已经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眼里散出坚毅神情,信心满满。
若祗霞山,天门,主殿。
在正位上做的正是这几日连番操劳的不平子道人,他面露倦色,单手撑着头,双目微闭,神色有些不悦。看来,几日的操劳,也叫这个修为高深的老人吃力,不平子难得小憩,兀自闭目养神呢。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不疾不徐,很有节奏。不平子睁开眼,双手伸展,又有事情要做了。哪怕一刻休息的功夫,也不给自己呐,谁叫自己拦了这活儿,怨不得别人。
“进来。”
一秀气青年推门进来,细观那青年,约莫二八年纪,长的跟书里的人似的。这人俊美绝伦,脸如玉琢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甚是好看。外表瞧起来散漫不羁似的,,眼眸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一头乌黑长发一泻而下,着实奇怪的很,寻常青年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道士本要将头发梳起,束成一髻,没想到他散发却让人看着这般舒服,不觉突兀。这样的人物,也只有气宗出得了。
“弟子林珣,参见庶务长老。”
原来这男子就是林珣,就是那个相传已突破守胎境,飞入散气境的青年修真。林珣可是气宗的一位人物,三岁拜入气宗,通过严格的甄选,最后归置地门首座觑庑子门下。觑庑子一眼识英才,知他是个修真的好材料,破格晋为入室弟子。亲授功法,林珣也不枉费师傅一番心血,修为就似气宗的声誉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十岁之龄,已是固心后期修为,破了气宗开派以来的记录。连气宗正一子也道:此子再加以时日,修为不可估量,定超越我辈。可见,气宗上下,对于林珣之重视程度,此届三宗会武,气宗亦是把宝都压在林珣和陆小攸身上了。陆小攸乃女真中的开先河之人,也是少年一派中的高手,修为不在林珣之下。怎奈她遭人暗施毒手,大伤初愈,虽无大碍,但毕竟真元受损,已然失去了争魁的优势。然林珣不同,乃是气宗正派传人,而且加之前几日经过正一子点化之后,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坊间传言,也是散气境中期了,此番修为,着实骇人。
“珣儿,也不必多礼了,师叔我还是要对你交代一番,这也是执教师伯的意思。”
林珣心里一紧,掌教又有何言对自己讲呢,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但师伯乃天人,自己不也不敢妄自揣度,还是虚心听着师叔是如何讲的吧。
“师叔唤你前来,有两件事情,这第一件便是关于此届会武之事,这亦是老生常谈之调了,想来你也听腻了。不过师叔还是要讲,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你且说说,此次会武,你可有信心夺取这‘天枢’称谓,为本派拔得头筹?”不平子娓娓道来,语调亦庄亦谐,在“重大”、“信心”、“天枢”、“头筹”几个关键字眼上加重了语气,以示郑重。
“这……林珣自当尽力,师叔还请宽心。”
“怎么……”不平子挑起白眉,望了望林珣,似乎对他的答案不甚满意。在他看来,林珣应该是信心满满,语调也应铿锵有力才是,怎么如此平淡无奇?
“师叔,三宗少年一辈,自我以降,从未与剑脉和梵若寺比试过。弟子也只识得气宗的招式和来路,对其余两宗的功法路数一无所知。而且其余两宗对此届会武也是虎视眈眈,想必也下了不少苦功,那么,弟子不敢妄言取胜,唯有一搏之,幸不辱师门,于愿足矣!”林珣一番话说的不平子再无话可说,不平子想来也是,林珣也是高压状态,倘若在施以巨压,恐有变数。
“也罢,想必你心中自有思量,此事暂且不说。还有一事,比这会武可是重要许多,你可知道?”
“怎么,师叔,眼下还有比三宗会武之事,更为紧迫的事宜?”
“倒不是紧迫不紧迫,从长远来看,确是你要思量的事情。”不平子故意卖弄玄虚,也不急于点破,只是提点他几句而已。
林珣思忖了好一伙,不明就里,执稽首礼,道:“还请师叔指明。”
不平子也不明说,遥指门外,远处巅霞宫若隐若现,一只角露了出来。道:“珣儿,你乃我气宗一脉年轻辈之首,可考虑过自己的前程之事?”
林珣一听,吓得立即跪倒,这哪里是在褒奖自己,分明是在暗中责怪自己,暗指他有谋位之心。林珣哭丧道:“师叔明鉴,弟子能有此位,全赖掌教和各位师叔、还有家师的提点,没有师门长老的指教,子弟还是一乡村野童,哪里能入气宗,并在年轻一代中有机会一展身手。弟子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唯恐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违了师傅们的意思,哪里敢有半点嬗越之心,子弟若有此意,定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林珣看来是怕极了,连毒誓也发出了,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此事可大可小,要看不平子如何处置,林珣不明他的心思,只得往最坏处想。
不平子扶起林珣,和颜道:“珣儿言重了,师叔难道还不知你的心思么,只是师叔我们都老朽矣,是要考虑此事了。再者,这也是你执教师伯的意思,你无须介怀,宽慰处之,也不必担惊受怕,此事我等自有分寸。”
不平子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没有点明要旨,他似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适才一句话就试出了林珣的态度,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有必要再去多言什么,林珣是个聪明人,自然也能猜出自己的弦外之音来。
“好险。”林珣暗自摸了一把汗,师叔这是在试探自己啊,林珣虽不知道为什么师叔会出此言,但他心里也是有数的。是人的地方,便是有争斗的,无论你是凡人,还是修真的道士也好。虽说五蕴皆空,那只是说法而已,真到了切身之利的时候,自然各有打算。气宗自正一子放手以来,一直有庶务长老不平子代理一切教务,日渐权重。加之正一子终日修炼,不理气宗事务,不平子也自持掌教信任,有时也有专断之嫌,难免惹到其余四门首座。碍于情理,四门首座也是忍之,但有些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久之,自然间隙产生,此次黄门首座清净子借陆小攸受伤一事向不平子发难,也不是一日之寒,不平子深感不安。是以,不平子想借此次会武之事,先行刺探青年一代的想法如何,好做打算。这第一个要问的,就是这气宗百年之才——林珣。
“你先去罢,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是,师叔,我先行退下了。”林珣悻悻地退下了,刚才一场虚惊,把林珣的三魂七魄吓去个两魂四魄,这事林珣要好生思量一下。师叔虽未点破,但已有了表达,自己会意就行了。哎,不要去多想啦,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说罢,这毕竟才是当务之急。此次如若失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气宗的脸面上也挂不住。自己的在气宗的任何前景,都是浮云了,三宗会武,才是自己的目标。
气宗表面一团和气,其实暗藏激流,各方势力云集于此,昔日僻静清幽的若祗霞山一下子热闹许多。这人一多,是非自然多了,是以,段老道严令刘文辉少出门为上,以免节外生枝,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能进的气宗的人,自然都是一方宿老,修为不浅,着实不好惹呀。
西厢的客房中有一排低矮的客舍,高不过五丈,但装饰古朴,四间客舍围城一个庭院,院中遍植迎客松,苍翠挺拔,倒也养眼。这一排房舍装饰布局精巧,显然是留给贵客,房中传来阵阵佛音。哦,原来是梵若寺的和尚们下榻之所,苍松对和尚,确实合他们的胃口。迎客松的松脂乃是上佳的香料,各个房舍中皆备有香炉,僧侣们只要在树上刮下一点香脂,然后点燃焚烧,袅出一股扑鼻幽香来,登时满屋香味,使人神清气爽,好不惬意。看来,气宗是费了一番功夫的,梵若寺作为三宗之一,受此待遇,也是应该。换做气宗莅临梵若寺,梵若寺也是要精巧安排,奉若上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