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梦何其真实，刘文辉在梦里拼命地抓住父亲的手，刘文辉真的好久没有见过父亲了，刘文辉生怕一撒手，父亲又不见了。

但是父亲的影像越来越模糊，很快刘文辉连他的手也拉不住了，刘文辉在梦里高声呼叫父亲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然后双手死死拽住父亲的手，但是刘文辉手中越来越轻，很快就感受不到父亲的体温了，刘文辉知道父亲就要走了。

刘文辉的呼叫更大声了，手也来回摆动，刘文辉试图这样阻止父亲的消散，虽然刘文辉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但刘文辉还是得这样做，因为刘文辉太想他了。

“喂，小红，你醒醒，你醒醒啊……”

刘文辉感觉有人在拍打刘文辉的脸颊，刘文辉猛地一睁眼，看到了那张令刘文辉讨厌的脸，哎，原来又是一个梦，这如果不是梦该有多好啊。

“你起开！”

刘文辉发现他坐在床沿，刘文辉现在对他很讨厌，刘文辉不太愿意让刘文辉靠近刘文辉，那样的话，刘文辉会觉得很恶心。让刘文辉更恶心的是，刘文辉居然和这样的人，同床共枕了那么久，还心心念念地想与他天长地久，刘文辉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赵凯被刘文辉这么一呵斥，也许是自己心虚的原因，他退到了一边，在卧室的另一端，坐了下来，他想抽烟，被刘文辉骂了一句，他把烟盒直接丢到了垃圾桶里。

刘文辉们沉默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刘文辉此时已经心如死灰，刘文辉不再期望这个男人再给刘文辉什么惊喜，刘文辉现在唯一担忧的就是刘文辉母亲的手术费如何帮他凑齐，这是压在刘文辉肩上最重的一座山了，其他的都可以给它让道。

“刘文辉说……”

“你闭嘴，你还有脸说。”

他想说话，但是刘文辉不想听，刘文辉现在听到他说话就来气，那种气，是气得浑身发抖的那种，刘文辉已经快到刘文辉忍耐的极限了。

“刘文辉知道你不爱听，但是刘文辉还是要说，你听也好，不听也好，容刘文辉把话说完。”

刘文辉这一回没用制止他，刘文辉没有太多的力气再跟他大喊大叫了，刘文辉已经累了，筋疲力尽了。另外，刘文辉也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大天来，刘文辉想看看他狡辩的嘴脸。

“你母亲这种事情也等不得，说实话，刘文辉作为男人，要你去做这种事情，确实也混账。但是有件事情你要明白，钱这个东西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你要获取相应的金钱，你必须付出同样的代价，这是永远不会变的道理。”

“你想快速筹到一笔钱，那么路子其实也不少，但很多都是歪路子，再说，你女孩子不一定干的来。刘文辉那一天也曾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情，但是思虑再三，刘文辉还是决定告诉你，你今天的举动，完全在刘文辉意料之中，没有一个女孩子刚接触到这一行的时候，会镇定自若的。”

“又要来钱快，还要数目大，除了这条路，刘文辉不知道你，或者说刘文辉还能走什么路。你的委屈刘文辉知道，但还是请你替阿姨想想，他能等得起吗？”

刘文辉知道，刘文辉母亲确实等不及，他的病来势汹汹，如不及时治疗，很可能就危险了。但是想要及时治疗，这钱是免不了得，没有钱，医院不是慈善机构，给你免费看病施药的。

电视里，因没钱看病跳楼自杀的，不是没有，刘文辉真害怕母亲会走他们的老路，因为他是不想拖累刘文辉的，按照他的性格，他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这正是刘文辉最担心的事情，刘文辉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行。

刘文辉没有回答赵凯，但是刘文辉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刘文辉的母亲是耗不起的，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也就多一份凶险。

“所以说啊，如果你真的想救阿姨，刘文辉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那你也不能叫刘文辉去做代孕啊，那种事情亏你想得出来。”

刘文辉的语气已经软下去了，因为开始担心起母亲的病情来，刘文辉真怕他等不起，内心很久焦虑。

“那刘文辉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赵凯忽然拔高音量，似乎，他才是占理的一方，显得振振有词。

刘文辉没有反驳他，因为刘文辉们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赵凯把他身上唯一的5000块都掏出来了，这一点，他做的很爷们儿。

但这些理由，都不是他让刘文辉去干代孕的由头，没有哪个男朋友会赶自己女朋友去做违心的事情，何况还是代孕呢。

“赵凯，刘文辉问你一句话。”

刘文辉想试试，他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你说吧。”

“如果，刘文辉真的因为代孕死在手术台上呢，你会怎么办？”

赵凯沉默不语，刚刚还振振有词的他被刘文辉问的哑口无言，他仰头向后躺去，双手揉着太阳穴，眼眶也有些泛红，样子也是极为疲惫，半天，他才缓缓挤出了这几个字。

“会痛，但不后悔，没有亲人在身边的日子，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这几个字，被他特意拉长了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刘文辉忽然才想起来，赵凯打小父母就相继去世了，只有官爷拉扯长大的，想必这段童年阴影对他影响极深，导致他对父母情感已经走入了一个极端情绪当中去了。

刘文辉能理解这种心情，因为刘文辉父亲走的也很早，刘文辉刚刚还做梦梦见他了呢，说明刘文辉时至今日，对他的思念不曾减少一分。但对父母的情感是一回事儿，这代孕又是一回事儿，这之间不能划等号。

刘文辉若将这件事情，告诉刘文辉的母亲，刘文辉想他宁愿放弃治疗，也不会答应的。但是这样做，刘文辉母亲有丧失了最佳的诊疗机会，很可能会对刘文辉造成终身遗憾。

事情永远是这样让人纠结，一方面是母亲的生命，一方面是自己灵魂的底线，这二者只能取一，刘文辉该如何选择呢？

爸爸，你能告诉刘文辉嘛，刘文辉在心里这样呼唤着，希望父亲能托梦给刘文辉带来一个答案。

刘文辉见赵凯这般颓废的模样，心有戚戚，也不忍再说些什么，这一方面，刘文辉与他同是天涯沦落人，各有悲伤的往事。

刘文辉哪里知道，刘文辉这一时的心软，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对刘文辉造成的伤害，刘文辉这一辈子都无法愈合了，刘文辉最大的噩梦，就是始于这一次心软。

刘文辉虽恨他，但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刘文辉还是无法下决心去做违心的事情，但是刘文辉也没用勇气去拒绝唯一能救刘文辉母亲的法子。刘文辉心里忽然出现了两个小人儿，一个是赞成的，一个是反对的，两个人来回打架，互不相让，这充分说明了刘文辉当时复杂、纠结、矛盾的心理。

“你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文辉也不知道说些啥，刘文辉今天很累了，暂时借你房间用一用，你出去吧，刘文辉不想看到你，过了今天，刘文辉会搬走的。”

最终，反对的那个小人占了上风，刘文辉还是不能走出这一步，这对刘文辉来说，太艰难了，这几乎是要了刘文辉的命了。

赵凯听到刘文辉最终答案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失望极了。但他没有办法，这代孕的事情，不同于逼良为娼，即使你用强，只要女孩子稍有不愿意，他随时都能叫你美梦破碎，只不过这样的代价也是极其昂贵的，女孩可能会终身不孕或者造成永久性的妇科顽疾。

他摔门出去的时候，还是扔下了一句话。

“你若是想眼睁睁看着你妈妈就这么死去，你可以不答应，但是以后，你不要后悔，这世界，可没用后悔药给你吃。”

他说完，就出去了，刘文辉听到了关大门的声音和电梯声。

他这一句话，又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狠狠地在刘文辉心上剐了一个大口子，那种难以言明的悲痛再一次涌上心头，刘文辉好不容易稳固的决心，又开始动摇起来。刘文辉的脑海里再一次出现母亲的各种画面来。

小时候他教刘文辉识字画图，手把手地教刘文辉，不厌其烦；他为刘文辉亲手梳头扎辫子，变着法的换花样，刘文辉永远是学校里最瞩目的女孩儿；他老了，躺在病床上，形神枯槁，面无血色，但是仍带着笑意，见刘文辉就喊：“小囡，小囡，你来了，妈妈真想你……”

这几幅画面，一直在刘文辉脑海里来回播放，像是过电影一样，母亲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刻在了刘文辉脑子里，刘文辉这才想起来，刘文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他了。

刘文辉不敢想象，没有母亲的世界会是怎么样，和赵凯一样，失去双亲，会是怎么样一个悲惨的境遇。母亲已经成了刘文辉精神依托的一个场所，他不仅仅是刘文辉的亲人，他更是刘文辉的精神食粮。

母亲在，刘文辉心里会很踏实，会觉得人生有奔头，刘文辉不仅是为了爱情，为了刘文辉美好的明天去博，刘文辉还要为母亲撑起一片天呢。母亲若不在了，那刘文辉的天也就塌了，刘文辉会失去人生的方向，刘文辉会沉沦到谷底，陷入无休止的悲伤和哀痛中去。

因为，刘文辉已经经历过失去父亲的痛苦了，刘文辉不想，这种悲剧再在刘文辉母亲身上发生了。但是这真的很难，刘文辉在这两者之间，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决定。

刘文辉那天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刘文辉连复习资料都没去拿，刘文辉已经没那个心思了。母亲一个人在乡下，虽有二姨照料，但刘文辉知道二姨家里也挺不容易的，二姨夫在外做工，家里有老人有小孩，还要侍弄家里几亩田地，二姨比同龄人显老得多。

二姨自己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照顾刘文辉母亲的时间自然也能想到，刘文辉一回家，什么也不想做，第一时间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刘文辉来这个城市很长时间了，刘文辉很少给母亲去电话，刘文辉知道这点不好，但刘文辉一拨通那个号码，刘文辉就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刘文辉内心有一种本能地排斥。

每次都是母亲自己主动打电话过来，询问刘文辉的一些情况，刘文辉会跟他讲一些近况，他和刘文辉聊得不多，每次至多十几分钟。到后来，电话也打得少了，似乎他从电话里听出了什么，从一周2通变成一个月1通。

刘文辉拨电话的手都在发抖，刘文辉生怕电话一通，刘文辉听不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了。将那个熟悉的号码拨通之后，刘文辉开了免提，静静地等着母亲接通。

“嘟——嘟——嘟”

“喂。”

不是母亲的声音，刘文辉心里一咯噔，但刘文辉听出是小姨的声音了，刘文辉赶紧问道：“姨，刘文辉妈呢？”

“哦，是小红啊，你妈在休息呢，他一直不让刘文辉打电话给你，说是怕你担心，是那个老师告诉你的吧，他送来了钱……”

刘文辉此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悔恨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佟教授，刘文辉真的觉得对不起他。刘文辉曾经那么伤害他，但刘文辉的母亲，他的学生，刘文辉们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正是这样一位和蔼、可敬的老人，在刘文辉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先是，带刘文辉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让刘文辉有了重获生机的机会；接着就是得知刘文辉母亲重病，他第一时间送去了他的一点心意。刘文辉在他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佟教授的情况刘文辉很熟悉，虽说他退休工资和福利不错，但是他经常接济贫困学生，所余不多。这次给刘文辉妈送去的钱，怕是他养老的本了。

佟教授做到这样，让刘文辉无地自容，刘文辉居然借着酒劲，刺痛了这样一位善者仁翁的心，刘文辉真是恨死自己了，太混帐了。

刘文辉已经伤害了一位老者的心，刘文辉不能再失去刘文辉的母亲了，刘文辉开始收拾衣物，刘文辉这就要回去，刘文辉要回到刘文辉母亲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