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晁还未来到那两间屋子上方，出奇灵敏的一双耳朵已经听到下面有人在说话。

只听其中一人的声音道：“我还是觉得，未免夜长梦多，干脆将他杀了一了百了。”

另一道声音却沉吟道：“杀了倒也省事，不过要想借他之手办了张巡，却有些困难了。”

先前那声音道：“张巡乃皇上亲笔发敕文褒奖的，殿下真的要将他——”

还是那道声音沉沉道：“萧将军难道不知道，这人与龙影义军暗中勾结么？你可别被他们的表现给骗了。”

袁晁听到这里，已有些明白了，这说话的两人，其中一个就是萧厉，而另一个，应该就是虢王李巨了。

萧厉听到李巨这么说，略微沉吟，问道：“如果真的将张巡给办了，殿下可有人能够守住河南道？你要清楚，若河南道有失，整个江淮粮仓将尽落敌手，那时，大唐恐怕真的就要完了。你当皇上为何如此褒奖张巡？便是因为他老人家看到了河南道的关键，不得不对把张巡竖做典型。其实，殿下是皇室宗亲，在皇上的内心里，殿下的地位岂是张巡这山野小令可以相比。”

“有萧将军这句话，我李巨即便是战死疆场，也死而无憾了。”

李巨听到萧厉此话，面上忍不住大喜出色，激昂的承诺后，依旧不改脸上忧色，沉声另道：“不过，我张巡此人仗着抗贼有功，在雍丘和睢阳大肆笼络亲信，即便是本王的命令，他也置之不理。长此以往，恐怕以后将成为我河南道的心腹大患。萧将军可能还不清楚，前几日的济阴惨祸，也极有可能有张巡的参与。”

“什么？”萧厉被李巨的话吓了一跳，禁不住出声惊呼道：“殿下此言当真？”

对于济阴发生的那场大火，以及济阴太守高承义被人枭首，现在早已风传天下。虽然外间流言是叛军派了敢死队潜入济阴做下的，但朝廷中人也非莽夫，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专门批文，要求河南道节度使李巨彻查真相。

现在李巨将这么重磅的消息抛出，由不得萧厉大吃一惊。

李巨看着萧厉的脸色，面容虽苦，但眼眸之中却闪过一丝狡计得逞的意味，低声解释道：“想必萧将军也可能清楚，济阴县城当夜那场大火，据说是由睢阳派出去的运粮队伍潜入城中所放。但将军恐怕不知道，这支运粮队伍，主力乃是镇守睢阳的张巡派出。更为重要的是，高承义不下七八遍向我讨要粮草，我向张巡发去十三道军令要求他分出部分粮草支援济阴，都被张巡置之不理，后来甚至回信责骂本王。有此前提，恐怕他早已对我们将睢阳粮草调去济阴十分不满。所以，他秘密派遣部队进入济阴，一把火将所有粮草都给焚毁了，也就能够解释的通了。”

李巨这洋洋洒洒一顿叙述，真有将黑说成白的功力，竟连精明如萧厉这样的人，都快信了。

“不会吧？张巡有这么大的胆子？并且，他镇守睢阳，北有济阴作为屏障，当不会自毁长城才是啊。”

萧厉有些不太相信，因而试探着问道。

李巨撇撇嘴，不急不慢地道：“这，又得说说张巡此人的另一个特点了。此人一向刚愎自用，不仅不听本王号令，并且还将一干同僚当作饭桶，认为我们一无是处，只有他一人有抗贼的本事。殊不知，抗贼之初，河南道各州各县的同僚为了抗贼大计，不知如何呕心沥血，也默默在背后无声地支持他张巡。可到头来，不仅没有讨得半点好处，反倒落了个贪生怕死的名头。到了现在，张巡虽然在睢阳抗贼，但与之响应的，可就寥寥无几了。”

顿了一口气，李巨继续道：“萧将军可别以为这些人便真的是缩头乌龟，我们早已将整个河南道布置得泼水不进，即便贼军十万大军前来，也休想占得一城一地。如果张巡不在睢阳做那无谓的牺牲，说不定我们还能使出诱敌深入的计谋，将尹子奇的贼军全部歼灭。”

说到最后，李巨不知不觉已将张巡的功劳贬成了罪过，而将他们的观望变成了诱敌深入，当真可以说是巧舌如簧了。

就算是躺在房顶的袁晁听了李巨这一番高谈阔论，也不禁对他满是鄙夷之心。

“照殿下如此说来，这张巡还真是个刚愎自用之人了。可惜如今乱局，皇上他老人家也无暇详查，倒让这老小子白白得了地位和名声，却委屈了殿下的一番赤子之心了。”

萧厉对李巨的话虽然不能尽信，但多少也听进去了三四成，心里对张巡抗贼事迹已少了些许崇敬。

李巨听萧厉如此说，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不失时机地道：“所以，将军不妨趁李钰被抓住之时，利用此人将张巡一并定罪。如此，我河南道才能安心抗贼啊。”

萧厉点点头，拍着案几道：“可惜李钰此人嘴巴硬的很，貌似不太好从他嘴里找到与张巡暗通款曲的证据啊。”

李巨闻言，嘿嘿一笑，道：“不能从李钰嘴里找到证据，难道将军不可以让张巡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么？”

萧厉略一思索，恍然道：“殿下的意思是——”

“谁？！”

萧厉话未说完，一声惊吼自房顶传来，惊得他二人连忙提刀起身，赶紧破门出了屋子，屋外二十几名千牛卫和李巨随身带着的三十名亲卫将他两人赶紧护在垓心。

此时的房顶上，已然混战一片。十余名隐伏在房顶上的千牛卫正与一名大汉激烈颤抖，千牛刀翻飞如电，但却难以近得赤手空拳的那人身前。

因为房顶太过黑暗，萧厉和李巨都只能将房顶上的情况看个大概，却不能看清中间那人的面部形貌。

萧厉身负皇命，所带的千牛卫都是个顶个的好手，最低也是气境中期的高手，但在袁晁看来，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双拳挥动下，刹那间便有三名千牛卫被他扫下房顶。

萧厉看到三名千牛卫摔下房顶，四仰八叉地躺倒在青石板上死活不知，知道那人勇悍非常，大手一挥，冷声道：“天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