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让本来就不大的密室,显得越加的狭小压抑了。
长风信保持着一贯的姿势,再也没任何举动了。
他的心里虽然疑虑重重,但因为师傅的生气不做声,反而先沉定下了急躁的情绪。也许十二岁之前的养尊处优奠定了他遇事不惊的心态,但六年的勤学苦练和忧心沉思,养成了他忍耐一切的坚定意志。面对师傅心情的骤然聚变,他明白此刻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只能是沉默不语的等候,更是不动声色的坚持。
“为师知道你对玄丹亲传没有过多的奢望,也清楚你对玄空天道新任道首不够重视,但是,你应该知道为师的心情,更应该明白玄空天道对你的需要。”
老者侧身说着,语气里透出了无可奈何的情绪。
老人家虽然没转身,也没任何动作,但沉沉的说话声,已经显露出了内心的焦灼。整个玄空天道里,除了王佳合有一点没一点的打探过长风信的身份之外,就只有自己最清楚了。虽然从常理上说,这样的心情并不是作为师傅的人应该有,可是玄空天道日后的何去何从,不得不如此泯灭人心。
“师傅,我已经答应你了,既然你也决定了,那就没必要考虑其它的事情,我会尽力做好,也会尽心努力。”
长风信顺着师傅的话题表达着心态,但并没有说穿具体的话意。
他不仅理解师傅,更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磨难。而此时,让他彻底明白了进入密室的真正用意,也清楚了师傅的用心良苦。虽然之前没亲历过玄丹亲传,但从师傅口中得知的点点滴滴,已经让他感觉到了玄丹的神圣,也体悟到了玄空天道新任道首的责任重大。
突然,老者很猛烈地拧身一转,正眼目视着长风信。
“既然你还记得答应了我,就应该记住我说出的每一句话。”
老人家的红润脸色变得焦黄了起来,长长的银须仿佛因为怒气,根根直刺着,好像要穿透长风信的胸膛,而看到更清晰的内心世界。
长风信躬身鞠仪的同时,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师傅之间的距离。
“信儿记住了,日后保证不会再犯重复的错误。”
他双手抱拳,将脑袋深深地勾在了抱着拳头的双臂内,一副诚心实意的道歉姿势。
这样的姿势在长风信的记忆里是很少有过的经历,因为从未由于言语的冲撞而激怒过师傅,也未曾因为自己而影响过师傅的心情。而这一次,竟然在不经意中让师傅变得愤怒不已。
老者抬目的时候,眉心之间皱出了清晰的三角形。
令老人家没想到的是,在最后的时候,竟然被长风信的狂言激怒着没能忍住。其实,密室的见面,也许是他与徒弟的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更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后事交代时刻,所以,对于他来说,内心的焦灼并不是能够用神情表达清楚。
“在树林里我已经向你说明了心意,就是要你放下心中的所念,全心全意地为玄空天道谋取更大的空间。当然,为师明白这样做对你的残酷和不公,可是不这样做,玄空天道的将来……”
越说声音越小的老者,说到最后的时候索性顿声停止了说下去。
哗然间,老人家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玄空天道屹立在中州地界已经几百年了,能够同时周旋在三个帝国之间,凭的就是道首的带领。新任道首的选择不仅关系着几百年的基业不会毁于一旦,也牵扯着八千人的性命。老者虽然已近花甲之年,但超凡的内力和无以伦比的玄丹,保护玄空天道并不成问题,可是,三大帝国即将要爆发的厮杀征伐,难免会波及到玄空天道,也会殃及到整个中州地界。而长风信的出现,无疑让老者有了重大的决定,也重新构想了玄空天道的日后目标。
老者心里的想法只有自己知道,长风信不清楚,王佳合与吴京更是音信未知。所以,如此重大的心绪转变,并非常人能够做到。
长风信瞅着师傅的沉思神态,不仅没有接话,而且还保持着无声的境界,努力着不去打扰。
他清楚提问和接话,并不是师傅所要的目的,而是需要自己的倾听,更需要自己能够牢记在心。
“玄空天道的何去何从是个非常重要的话题,只所以我不能当着王佳合与吴京的面说,是因为关系着你日后在玄空天道内部的威望。而密室的渡劫,并不是为师独创所为,而是道规祖训。”
老者收声停顿的时候,眉宇之间的那个三角皱纹渐渐地舒展开来,紧盯着长风信的眼神也闪出了温润之光。但晶莹的泪花,继续着亮光的闪现,因为心里的惆怅,根本就无法抑制愁绪的涌现。
在老人家的心里,有些话是绝对不能说开,也不能说透彻,因此才有了狡辩的语气,更有着隐晦的言辞。
而此刻的长风信,虽然没完全明白师傅的话意,但能感受到师傅的真心。当然,对师傅的心态和对玄空天道的日后,也有了认识的改变,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不过,他绝对没想到,此次的见面和紧随其后的情景,是与师傅诀别的关键时刻。
“信儿,为师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明白,但考虑到玄空天道日后的飞黄腾达,所以我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希望未来的时候,你能够有所领悟。你能不能承受住玄丹的亲传,能不能走出密室,绝对不是我所能控制的结果,不过为师有这个信心。”
老者缓缓地抬手按在了长风信的肩上,却没有拍打的动作,只是沉沉地摁压着。
下一刻,老人家的眼睛里闪出了祈求的眼神。
长风信坚持着师傅用内力施压的痛快,强行舒展眉头,但紧咬着牙关的举动,依然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老者虽然没明说,但从这一刻开始,已经对长风信实施了渡劫的过程,只是需要循序渐进,所以从表面上看,并没有多么的艰辛。
“渡劫已经开始,为师还有另一事求助于信儿,不知信儿能否给个准确的回音。”
老人家说完时,嘴角处抿动出了淡淡的浅笑,但眼神里依然流淌着哀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