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凌的金猫步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这次步法十分潇洒自如,一垫步,一跳步,就到了天机镜前。天机镜闪过一道白光,良久不见反应。徐公凌又靠得近了些,天机镜中又有一道白光,照在自己身上,还是不见反应,直到第三次白光亮起,镜体才变成了淡蓝色。
镜面上缓缓出现了十六个金字揭语:“龙狼之相,柳月之伤。风中神将,傲剑苍黄。”
徐公凌念着这揭语,暗想:“龙狼之相!我怎么会是狼呢?柳月之伤又是什么意思?风中神将倒是好话,傲剑苍黄这句我喜欢。”
冷修有些吃惊地望着徐公凌:“徐公凌,合格!你可以下去了。记下这十六字揭语。”
徐公凌缓缓走下台,脑子里全是疑惑。
“下一位,马家驹,凌州人氏!”冷修喊到了马家驹。
马家驹迫不及待地跑到台上,站到天机镜前。天机镜白光闪起,马家驹却突然挡住了脸。
冷修怒问道:“马家驹,你挡住脸干嘛?”
马家驹指着自己的眼:“我眼神不好,看东西必须离近,才能看见。我怕这光太伤眼,只好把眼捂住。”
冷修厉声道:“你把手放下,这白光不伤眼。”
马家驹把手放下,白光闪过,天机镜的镜体毫无反应。
台下众人纷纷大声嘲笑着:“原来这货连人族的真气都没有。要不是燕长风在,估计他早就掉天河里喂鱼了。”
天机镜上显现出十六字的揭语:“龙马之相,离火蓝光。天生刀皇,踏云而翔。”
张无音在台下赞道:“好啊!家驹!你这揭语不差啊!说你是天生的刀皇啊!”
马家驹这才反应过来:“嘿嘿!原来我天生就是刀皇啊!怪不得我练刀几个月,就赶上了无左无右。”
张无音走到台边,他估计下一个就是他。果不其然,冷修正喊到张无音的名字。
张无音有板有眼的站到镜子前面,连照三次,镜体没有变色,只是显现出十六个字的揭语:“密隐形藏,莫辨辰象。世事无常,半生迷茫。”
张无音咦了一声,暗想:“开什么玩笑。前两句恕我没听懂。这后两句揭语是诅咒我的吧!整什么半生迷茫啊!”
张无音失魂落魄地走了下来。南宫如玉向他微笑,小跑到镜子前。只见天机镜闪过一道白光,镜体变成了深紫色,十六字揭语是:“天仙之才,玉华粉黛。化入天籁,散落雪海。”
南宫如玉看到“天仙之才”这四个字,忍不住狂喜起来。
她兴高采烈地跑到徐公凌边上:“公凌哥哥!化入天籁,散落雪海是什么意思啊?你肯定懂的!”
徐公凌也是直龇牙:“这是上天给你的揭语。我虽然懂得其中的意思,但是不能泄露天机。我一旦泄露天机,会遭天谴的。”
南宫如玉不太相信,小嘴一撅:“有这么严重吗?”
徐公凌缓缓点头,说得煞有其事:“我家街边以前有个算命的,算得很准。周围所有人都去找他算命。结果有天晚上睡觉,梦到黑白无常向他索命,说他泄露天机太多。当晚就被带走了,第二天一早,他妻子才知道他死了……”
南宫如玉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公凌哥哥,你别说了。我不听!”
马家驹突然冒了一句:“公凌,我怎么不记得你们家附近有什么算命的?”
徐公凌开始胡诌:“那时候我还小,后来他们家就搬走了。”
马家驹冲着徐公凌呵呵发笑,开始飘了:“公凌,我是天生刀皇啊!怪不得我练刀才几个月,就赶上了无左无右。”
张无音有意浇他冷水:“马家驹,有几句话我要跟你说。徐公凌,你也听一听。”
徐公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还是走了过去。
张无音小声说道:“公凌,你记不记得你对青丝姑娘说过,你想给家驹买把刀来练。”
徐公凌点了点头:“对,是有这事。我当时想给家驹买把物美价廉的单刀,但是青丝说,谢前辈最擅长打刀,还是应该找他。”
张无音又小声问道:“家驹,谢前辈当时是亲自教你刀法的吧!而且他还亲自给你喂招,指点你刀法中的变化。”
马家驹点了点头:“谢前辈很认真地教我,他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张无音说出实话:“家驹,你的龙纹双刀是青丝姑娘出钱给你打的。我亲眼看见她拿出金条,让小岚送给谢正义。还有无晴双刀的束脩,也是人家出的。独臂刀王去教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乡人,你觉得他是图什么呢?我希望你认清现实。”
徐公凌有些懊悔:“无音,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我们不能拿青丝的钱,我不想欠她什么。”
张无音正色道:“公凌,我们可以把欠李青丝的钱还完。但人情是还不完的。珍惜吧!她给家驹交束脩,分明是爱屋及乌。她为了你,连长发都削去了。”
马家驹握住背后的双刀,眼神中满是感动:“原来是这样!公凌,我欠你们的东西……太多了。我已经还不上了。”
徐公凌握住马家驹的手,真切说道:“家驹,你不用还什么。因为我们是兄弟!”
张无音见马家驹突然垂头丧气,柔声道:“我把这件事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家驹,我也不是有意让你不痛快。只是该说的话,我还得说。”
马家驹并没有责怪张无音的意思:“无音,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以后下山,我真的要去当面谢谢李青丝。”
南宫如玉探头探脑,挤了进来:“公凌哥哥,你们在嘀咕什么啊?”
徐公凌耸耸肩膀:“没说什么!走吧!回屋用膳去。”
青仙书院,后院。
李子玉手持折扇,正在后院散步。古代文人雅士就算是冬天出门也会带扇子,并不是为了扇风,而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李子玉是最喜欢扇子的,他一共收藏了一百零八把折扇,件件折撒自如,制作精美。
李子玉手中的折扇,正面是自己画得凌虚仙山图,反面便是自己写的楷书。李子玉只认三国时期钟繇的楷书,他苦练七年小楷,与钟繇真迹竟有九分半像,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李子玉望着手中的折扇,深深陶醉于其中。他心中暗想:“我的字怎么这么好看呢!难道是字如其人吗?”
“李公子,在下诸葛坚也是今年的青仙。有幸见面了!”李子玉只见面前来了一个陌生人。
李子玉头也不抬:“我不认识你,也不想和你废话。”
诸葛坚也没生气:“李公子,认不认识我没关系。公子,记得你的十六字揭语吗?”
李子玉有惊世之才,怎么会忘记自己的揭语,他当即念道:“仙中之最,冠玉之美。天下无对,龙狼相违。”
诸葛坚点了点头,冷冷笑道:“前三句,不用我解释。公子,可知什么是龙狼相违吗?”
李子玉也没有悟出这句话的禅机:“龙狼相违!应该是说有很多妖魔鬼怪会与我为敌。”
诸葛坚摇了摇头:“龙狼说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李子玉来了兴致:“那你说龙狼是什么?”
诸葛坚附耳说道:“龙狼其实是一个人。”
“谁?”李子玉追问道。
诸葛坚还在卖关子:“公子还记得台下说,为什么要让你先测的那个人吗?”
李子玉回想起来,有些记不住长相:“他只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根本没有实力与我相抗。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违背不了。我是白龙之体,真龙天命。”
诸葛坚背过身便走:“李公子,你此时不杀他,就是放虎归山留后患。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龙狼之相,柳月之伤。风中神将,傲剑苍黄。他叫徐公凌!他叫徐公凌!他叫徐公凌!”
李子玉打开折扇,嘀咕道:“徐公凌,不足为虑!他练一辈子也赶不上我。我出生就是仙人,他只是一个凡人……”
青仙学院,耳房。
非常精美的菜肴已经上来了,没多少炒菜,大多是水煮和清蒸的。徐公凌注意到八十多名青仙中至少有一半人拥有深紫色的仙家真气,他也没想到南宫如玉体内竟然也是深紫色的仙家真气。徐公凌对着一面镜子上看下看,想知道自己哪里像狼。燕长风倒是觉得天机镜出现的揭语,也就看一下就好,不用放在心上,回到耳房,倒头就睡。
马家驹想起正事来:“公凌,仙品真试,我们就算是通过了吧?”
张无音答道:“仙品真试其实就是看看你是人是鬼,然后顺便诅咒你两句。我到现在还放不下。”
徐公凌洒脱地笑着:“徐子曰,过去诸法不应追念,未来诸法亦不希求。现在诸法勿生执念,如是行者名真解脱。不念过往,方能解脱。”
张无音皱眉道:“哎呀!公凌,你马上就要成天机镜了。”
徐公凌想起南宫如玉照完天机镜,显现出的仙家深紫色:“无音,原来如玉修炼的也是仙家真气。这一路走来,她可几乎没动手啊!其实应该由她来保护我们才对。”
张无音也想起这事,淡然一笑:“我问过她了,她根本不知道她体内有仙家真气。”
马家驹唉声叹气起来:“唉!傻人有傻福啊!在青仙书院,那些公子哥个个都是锦衣玉食,腰缠万贯。我们却是粗茶淡饭,捉襟见肘。”
张无音此时也没什么余钱了:“家驹,千万别和我谈钱。这样会让我很伤心的,我们出身低微,本来就不能和大户人家比。”
“无音,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徐公凌的脸色突然沉重起来。
张无音环顾四周,问道:“公凌,什么事啊?当心隔墙有耳。”
徐公凌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我今天在院内,就想动手杀一个人。”
张无音大惊:“谁?”
徐公凌直言道:“那人叫诸葛坚,是我卖策问锦囊遇到的第一位公子哥。他长得一副读书人的样子,但城府很深,绝对是个阴险无比的小人。我们那一晚遇刺,很可能跟他有关。每次见面,我都在试探他。”
张无音对诸葛坚并不了解,只见他摇摇头:“公凌,我不认识你说的诸葛坚。不过我总觉得李子玉才是你真正的对手。至于诸葛坚,你随时可以戳他几个洞。”
徐公凌望向拐角的徐风剑,拜了一拜:“剑圣前辈,你看我和李子玉比怎么样?”
徐风剑闪起红光,只听追风说道:“小凌,目前你和他相比,譬如驽马并麒麟、直犹水蛇配真龙。”
徐公凌也知道自己和李子玉的差距:“若是我能用徐风剑,能战胜他的白龙剑吗?”
追风冷冷说道:“这就要看你们俩日后的修为了,目前你和他差得很远。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徐公凌暗暗发誓,有一天要超过李子玉,像他一样,站在万人中央,傲立群山之上,被万众仰望。徐公凌拿起一根树枝,练起了徐风剑法。
徐公凌是个内心强大的凡人。他即使已经一败涂地,仍然会坚持奋斗。一次次倒下,再一次次站起来。人是一种习惯的动物,一旦你开始为失败找理由,遇到困难就畏缩不前,逃跑就会成为你的本能。只有在千般磨难之中,逆流而上,顽强拼搏,战斗才会成为你的本能。最终才能成就自己的一生。
第二天辰时,就要开始考凌虚策问了。马家驹和张无音都在认真背策问,也会拿起笔,试着解答一两道出来。马家驹写得一手好狗爬字,徐公凌看得那叫一个难受,如果他是主考官,直接就把这试卷撕了。张无音的蝌蚪文,更让人不能直视。徐公凌每读五个字,就有一个字认不得。张无音的字,实在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燕长风也和他们一起准备策问,他看到张无音奔蛇走虺势入坐的笔法,赞道:“这是草书吧?原来张兄弟书法造诣甚高啊!”
徐公凌目瞪口呆:“燕大哥,他这不是草书,俗称鬼画符。真比鬼画得还难看,我一看到这字,头都大了。”
马家驹通篇背诵这些考题,还是觉得云里雾里:“公凌,你给我们讲解讲解啊!很多题目我都看不懂!”
徐公凌轻轻摇头:“现在讲解肯定是来不及了,我就是讲了,你也听不懂。只要依题作答就行了。字写端正点!”
凌虚宫!
那长发飘飘的女仙人,正在月下练剑。身边有一位黑衣女弟子,正在给她护法。
每当夜深人静,女仙人总会在风口处练剑。那寒风吹乱了她乌黑的长发,拂过她白皙的瓜子脸。风在呼啸,她浅蓝色的仙裙玉佩在夜风中翩翩起舞。她玉手中的仙剑,快到别人看不见,只有那徐徐寒风才能感受到她冰冷的剑锋。
女仙人轻轻闭上了双眼,风声加急,她的剑法也更快了。那长剑化作白色的月光,点点秋水从剑锋上倾泻而出。
月下白汀州,剑气撼高楼。霜华染芝草,往事浮心头。她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却只愿与一人相守到永远。
女仙人舞剑的背影是那么清扬幽美。夜色中最美的不是月光,而是女仙人挥剑起舞的模样。一百多年过去了,她只有在冷风中全心全意地练剑,才能熬过这漫长的夜……
“叮”蓝光穿天而落,女仙人收剑回鞘。
黑衣女弟子递上一杯仙菊花茶:“师父,你的倾城剑法真是出神入化。”
女仙人无心饮茶:“仙品真试已经结束了吧?有今年青仙的名录吗?”
黑衣女弟子递上青仙花名册:“今年共有八十三名青仙通过了仙品真试,经过执务长老和执法长老的严格挑选,又补了十七名遗才。其中李子玉,一剑就击杀了刑天兽,表现异常突出。还有个女青仙江瑶,仙姿极高,手中法器也极是厉害。除了这两位,还有个叫燕长风的凡人高手,能徒手击杀刑天兽。”
女仙人翻开花名册:“李子玉,好熟悉的名字啊!”
黑衣女弟子提醒道:“师父,李子玉就是掌门真仙的侄儿。我们还去过李家的满月酒。据说他一袭白衣,一把白龙剑,仙姿绝世,是千年难遇的仙才。”
女仙人打断她的话:“李子玉的事,与我无关。他早就被如龙殿定下了。”
黑衣女弟子追问道:“师父,那江瑶呢?一年后,我们玄牝殿,应该纳新了。”
女仙人念出三个名字:“徐阳中,徐慧如,徐公凌。”
黑衣女弟子终于明白女仙人要找什么了:“师父,新青仙里有三个姓徐的。徐阳中体内有仙家真气,徐慧如是江南徐府的三小姐,徐公凌只是偏远小城的凡人。”
女仙人收起花名册:“等凌虚策问结束,我要去找这三个人。”
黑衣女弟子微微叹道:“师父,都快两甲子了。你还是忘不了师伯吗?”
女仙人回想起往事来:“我八岁上山,你师伯对我最好。有什么好吃的,他总会先给我。我最喜欢看他笑。你师祖也是最喜欢他的,可惜可惜……”
黑衣女弟子随口问道:“那飞羽上仙呢!他一直等着师父。谁都知道他一直爱慕师父。”
女仙人望向天空,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我心中除了你师伯,再也装不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