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翔龙只觉得耳畔奏起了优美的乐章,他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起来。张亿丰的定力比张翔龙要强,早就提前叠好几层袖子,堵住了耳朵。灵狐乱心咒是青丘狐族的妖咒之一,可以让中咒者产生幻觉,迷失自我。
张翔龙此时已经产生了幻觉,他似乎变成了一个楚楚动人的小公主,正在给心爱之人跳舞。他时而捧着自己的脸,像一朵娇艳的鲜花。时而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像一只发春的母猫。张亿丰看着张翔龙这么一个大老爷们不停地搔首弄姿,卖弄风情,已经恶心得快要吐了。
张亿丰暗想:“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能魔化了。”
张亿丰突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点了一滴血在额头上,喝道:“妖狐,滚你奶蛋!”
张亿丰的眉心突然爆发出了一圈强盛的血红色光芒。他的束发带被一股力量崩断了,原本洒脱的黑色短发瞬间化作了血红色的长发,那长发飘逸在风中,就像是沸腾的岩浆。
张亿丰的眼睛也变成了血红色。他那血红色的瞳孔雄视着管胡氏,充满了杀戮之气。
“忽”的一声!他的脚下生出了一团火焰,燃烧着脚下的木平台。他每向前走一步,就会在木板上留下一团熊熊烈火。
管胡氏识得此火的厉害,大惊道:“这小鬼体内有魔族的狂血!他脚下的地煞烈火,焚之于物,不死不休。”
管胡氏急忙发出五道闪电,往张亿丰身上招呼。可惜在绝对力量的差距面前,一切法术都是那么渺小。张亿丰的四周自动生成了魔爪结界,挡住了五道闪电。
张亿丰挺枪直刺上去,只见枪影如龙,火芒划破星空。
管胡氏再也无计可用,鲜血狂涌,笔直坠入湖中……
张翔龙耳边没了妖咒,渐渐苏醒过来。他看到张亿丰魔化之后的样子,也吓得魂不附体。张亿丰的块头至少比原来大了一倍,血红色的长发血红色眼,浑如修罗转人世,真是魔王下凡尘。
张亿丰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缓缓走向张翔龙,面露凶光。
张翔龙就是一个傻子也知道,张亿丰拿着黑色长枪是要过来戳他的。张翔龙暗自抓狂:“怎么办啊?我的老亲娘!我到底是不是应该在他头上来一下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张翔龙不敢迟疑,一招“金猫穿林”绕到了张亿丰的身后,一记重鞭锤了下去,百会穴上打个正着。
张翔龙在内心开始祈祷:“亿丰兄,对不起了!你若有事!我张翔龙也决不独活!”
张翔龙这一记重鞭锤了下去,只见张亿丰的鼻孔中滴下一滴鲜血,他那血红色的长发渐渐消失,身体开始缩小,眼神之中也没了杀气。
张翔龙舒了一口气:“原来真的有效!太好了!那妖狐哪里去了?”
张亿丰擦去嘴上的血迹,望向张翔龙:“张兄,出手够及时,我一旦魔化了,可是六亲不认的。你很棒棒哦!”
张翔龙放下钢鞭:“你刚才简直像是一个混世魔王啊!你有绰号吗?”
张亿丰摇了摇头,笑道:“张兄,从小到大都没人给我起过绰号。”
“那我给你起一个吧!就叫夜曲魔君吧!夜曲魔君张亿丰!一个人的名字可能会起错,但是外号肯定不会起错。”
张亿丰哈哈大笑:“很棒很棒!夜曲魔君!夜曲魔君!夜曲魔君!以后我张亿丰的绰号就叫夜曲魔君!”
“扑”的一声,一只白色狐狸窜出水面,跳到了木平台上。狐狸的尾巴往往又长又好看,而这只白色狐狸只有一条尾巴,还只有半截长。
张亿丰当即就认了出来:“张兄,这就是妖怪的原形,我们快打杀她。她只有最后一口气了。”
“慢着!亿丰兄,我还有话要问她!”张翔龙空手走到前面,“夫人,我知道你是个狐仙,可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们性命?”
“你是雷神将转世,体内的雷神将真元可以化解我相公体内的赤土沼毒。我别无他法,只能如此!”张翔龙听到了管胡氏虚弱的声音。
管胡氏望向张亿丰:“你的夜曲魔枪真是厉害,若非我自行咬断尾巴,想必连半截都没有了。”
“二位公子,手下留情!”只见小卉和小彩披头散发,赤着双足跑了过来。
张亿丰把夜曲魔枪放在了管胡氏的尾巴边:“你这狐狸精在此兴风作浪,到底害了多少人?方才我中了你五道青丘闪电,如果不是我魔化了,想必就要被你劈成焦土。张兄,现在妖狐只剩下半截尾巴,也就是只剩下半条命了。”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人!”张翔龙也走到了管胡氏边上,钢鞭随时出手,防止她垂死挣扎。
此时小卉和小彩一齐跪在了两人面前:“二位公子饶命啊!夫人也是有苦衷的。她只是想救我家主人。”
小卉开始一个劲地磕头求情:“张公子,饶命啊!昔日我家老夫人为了医治我家庄主,不知请了多少城中名医,多少江湖术士。他们都认定我家庄主活不过二十四岁。直到夫人来到庄中,我家庄主才渐渐好转,有了些起色。她也是救夫心切,才起了这歹意。”
张翔龙苦叹一声:“我们可差点死在这妖怪手里。众生皆要我怜悯众生,众生何曾怜悯过我?”
小彩的额头都磕破了,她泣不成声:“两位公子明鉴,我家夫人原来有九条尾巴,为了给我家庄主续命,已经自损了三条尾巴。没想到只此一晚,就只剩下半条了。”
张亿丰叹了一声:“小狐狸,你自损千年修为,不过能给他九年阳寿,这又是何必呢?管庄主已然病入膏肓,很快就会土毒攻心。”
管胡氏伤心欲绝:“相公一定会好转的。因为爱,我不会放弃。相公是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人,只要能让他多活片刻,我九尾俱损,又有何妨?你们动手吧!我只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家相公和家里的仆人,他们都是凡人,只有我才是狐妖。”
“张兄,我实在没办法下手。没办法,爷爷我就是这么怜香惜玉,这么有爱心!”张亿丰实在不忍心下手,只好收起了夜曲魔枪。只见夜曲魔枪突然缩小,变成了竹签大小,藏进了张亿丰掌中。
“好宝贝,这枪真不错。”张翔龙也动了恻隐之心,“夫人,我想问问你,我怎么才能救你相公?只要不是要我的命,别的都可以商量。”
管胡氏喜道:“张公子,你身上有雷神将真元,只要滴上一碗血就能为我相公延寿五年。”
张翔龙笑了:“原来只是要一碗血,早说啊!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活十方天下人,不如守意一日。人得好意,其福难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岂能因为吝惜一碗血,不救他人性命。”
管胡氏挣扎起身,连连参拜:“多谢张公子大仁大义,若能救得我家相公,我必有重谢。”
张翔龙暗想:“我可不敢要什么重谢,差点吃了你家的蛇虫鼠蚁,真是坑!”
张亿丰扶起小卉:“小卉你在前面带路,小彩抱起你家夫人。带我们去看看你家庄主。”
这两个小丫鬟,又重重磕头:“多谢两位公子大恩大德。两位公子真是仁义!”
管胡氏心里有些懊悔,她也没想到这两个少年会这么棘手。只觉若是原先就坦诚相告,也不会被打回原形,只剩下这半截尾巴。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到了庄主房中,张翔龙当即划破手掌,滴下了一碗血。管胡氏解除了管长生身上的咒语,趴在地上疗伤。张亿丰整日没有休息,全身困乏。小卉正在给他捏肩捶腿,推拿松骨,这么舒服的按摩,让张亿丰简直觉得自己就像飘飞在云端之中。他躺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小彩喂管长生喝了半碗血,管长生就好转了许多。管长生望着正在止血的张翔龙,连连称谢:“贱体有疾,不能下拜。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无妨!我的身上的血还算多!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彻底化解庄主体内的土毒。”张翔龙伤口开得很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觉得头有些发晕。
管长生目视小彩:“快去丹药房给张公子取三枚补血丹来!”
小彩应声:“奴婢这就去取!”
管胡氏听到他们的对话,便道:“张公子,想要彻底治好我家相公。你必须要找到雷神珠,以神珠的法力,便能彻底化去我相公体内的赤土沼毒。”
“你说我是雷神将转世,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搞错了?我就是一个凌州小城的凡人,家里祖宗代代务农,连个道士都没出现过。”张翔龙笑道。
管长生摇着头:“恩公!上古时代,禹王麾下有风雷火雪四将,助他平定部落,诛灭妖邪。屠龙之战中,四将与黑眼邪龙同归于尽,化成四颗神珠,直上九霄。在下看相不会有错,只要恩公找到雷神珠,便可变身雷神,纵横九州,横扫千军。”
张翔龙一脸惊喜:“五年之内,只要我找到雷神珠,一定会回来给庄主解毒。”
管长生激动地咳嗽起来:“恩公给了我五年阳寿,已有再造之恩。若是找到,那是最好,找不到,在下也不会强求。能再与娘子厮守五年,在下已经心满意足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张翔龙也是一诺千金的。”话音刚落,张翔龙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次日,午时。
张翔龙足足睡到了正午,如果不是张亿丰叫他,可能酉时都不会醒。午时三刻,管长生排宴相谢。张亿丰果断拿出真识镜,发现确实是真的鸡鸭鱼肉,这才开始狼吞虎咽。两人酒足饭饱,便辞别管长生夫妇,出了湖贤山庄。张翔龙隐隐发现小卉给自己整理好的行李重了一些,但是他归心似箭也顾不上许多,出庄后便打马直奔凌州。
张亿丰要北上,便与张翔龙作别,关照他宁可睡路边,睡土地庙,也不要找什么庄院了。张翔龙苦笑点头,与张亿丰作别,关照他不要随便魔化,以免生灵涂炭。
张亿丰深情地望向张翔龙,无限伤怀:“湖贤小雨润如酥,美女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伤心处,他家媳妇原是狐!”
张翔龙黯然地望向张亿丰,无限感慨:“湖贤朝雨浥轻尘,满腹愁肠伤透心。劝君莫再寻美女,路边野花不是人!”
两人哈哈大笑,分道而行……
八月二十日,凌虚宫,大成殿,偏殿。
自岚天仙正和羊成玉一边品仙茶,一边吃月饼,一边下星罗棋。羊成玉只是喝着仙茶,月饼一块都没吃。因为他很清楚,那月饼还是八月十五剩下的,都已经五天了。棋到中盘,羊成玉便兵败如山倒,再无胜算。
羊成玉冷汗直流:“师父厉害,弟子输了!”
自岚天仙宽慰道:“并不是你的棋艺输给了师父,而是你的心乱了。”
羊成玉擦了擦汗,问道:“师父,此话怎讲?”
自岚天仙咬了一口月饼:“成玉,师父给你讲一个故事。我讲完故事,你也就明白了。”
羊成玉喝下一大口茶:“弟子洗耳恭听!”
自岚天仙讲起了一则《百纳寺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垂头丧气的修道者千里迢迢来到百纳寺,对住持始源说:“我一心一意要修成正果,但至今没有找到一个能令我心满意足的得道高人。”
始源笑着问他:“你走南闯北百年苦修,真的没遇到一个道行高深的仙人吗?”
修道者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许多仙人都是徒有虚名啊!我见过他们的法术,有的法力甚至还不如我呢!”
始源听了,淡淡一笑说:“老僧虽然不懂仙法道术,但也看过很多沙门中高僧施展无上佛法。既然施主的法力并不比那些名家逊色,就烦请施主为老僧施展些仙法道术吧!”
修道者满口答应。说着,便吩咐一个小和尚取来笔墨纸砚。
修道者问:“住持可有什么喜好?我来为住持画出来。”
始源说:“老僧的最大嗜好,就是爱品茗饮茶,尤其喜爱那些造型精致的古朴茶具。施主可否为老僧画一个茶杯和一个茶壶?”
修道者一听,说:“这个太简单了。举手之劳,毫不费力。”
于是他调了一砚墨水,铺开了宣纸,寥寥数笔,就画出了一个倾斜的茶壶和古朴精致的茶杯。修道者施展法术,只见画中茶壶的壶嘴正徐徐吐出一脉香茶出来,注入到了茶杯中去。修道者把手伸进画中,真的取出了一杯香茶。
修道者得意洋洋地问道:“这幅画住持还满意吗?”
始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始源接过香茶:“你画得确实不错,法术也不错。只是把茶壶和茶杯放错了位置。应该是茶杯在上,茶壶在下啊!”
修道者听了,哈哈大笑:“大师为何如此糊涂,天底下哪有茶壶往茶杯里注水,而茶杯在上茶壶在下的?”
始源听了,又微微一笑:“施主,原来你懂得这个道理!你希望自己的茶杯里能注入那些得道仙人的香茗,但你总把自己的杯子放得比那些茶壶还要高,那些香茗又怎么能注入你的杯子里呢?涧谷把自己放低,才能吸纳别人的智慧和经验。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始源大笑起来,一挥袍袖,方才的《倒茶图》,竟然变成了一副《海纳百川图》。
自岚天仙讲完了故事,喝了一杯仙茶,缓缓问道:“成玉,听明白了吗?师父这些年为你们,可操碎了心。我是恨铁不成钢啊!”
自岚天仙又吃了一口月饼:“这月饼的味道真不错,你不吃真是太可惜了。顾虑太多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你把很多东西都看得太重了。”
羊成玉急忙解释:“师父,战魔峡谷一战,我首次阵亡,给咱们大成殿丢人了。我想再与他们三个青仙一战,以雪前恨。”
自岚天仙叹了口气:“成玉,你们的对手只是三个青仙,三个被发配的青仙。你打赢他们,又能证明什么呢?师父我今天还跟你交个底,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仙更比一仙浪。如果你们不努力修炼,他们迟早会超过你们。”
羊成玉当然不服气:“若是能使用法宝,他们早就灰飞烟灭了。”
自岚天仙哼了一声:“你师兄那天用了烧天伞,被我一顿大骂。对付一个小青仙,他竟然祭出烧天伞来,真是丢人败气。要赢就要堂堂正正的赢。”
羊成玉当然不会说龙成业的好话:“龙成业根本不配当我们大成殿的首座弟子,他根本是个小人。他为人阴鸷刻深,心计极重,不似师父光明磊落。我和成美师妹,没有一点看得上他。”
自岚天仙握着羊成玉的臂膀,暗暗流泪:“成玉,大成三杰之中,你和我脾气最像,我心里也更喜欢你。但是我们大成殿只有交给成业,才能偏安一隅,传承我殿根基!师父,很快就会安排你们去战魔峡谷和三个小青仙再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