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一个人如果没有敌人,就会平平淡淡地安于现状,也就会平平凡凡、碌碌无为。
一个没有敌人的人,同时也就没有斗志,没有活力。
苟且偷生,会比没有敌人更危险。
丧失斗志,会比没有敌人更可怕。
不要害怕敌人,要用敌人来挑战自己,用战胜敌人来超越自己。
真正的高手不怕有敌人,只怕自己的敌人不够多,不够强大。
张翔龙疑道:“赵四师叔,陈五师叔,不会断了手脚吧?”
赵四哈哈大笑:“陈五怎么会缺胳膊少腿呢!他四肢健全,我们三人之中,谁都可以打赢周正平,虽然他的金刚斗气罩已经练到了七成火候,但也吃不住我几脚!可惜我刚挖过鸡眼,不然我要废了他的武功,给钟师兄报仇。”
张翔龙仿佛看到了希望:“师叔,我刚刚入门,本领低微,这次还得靠陈五师叔帮忙了。”
赵四穿上靴子,说道:“后生麻烦你背我一趟,我带你去找陈五,他总得给我几分薄面。”
张翔龙当即点头:“师叔,那就拜托你了。”
张翔龙背上了赵四,走了七八里路,仍是面不红,气不喘,一路健步如飞。
赵四赞道:“后生,你这个年纪有这种功力,已经很好了。你有多少斤力气?”
张翔龙答道:“一千五百斤吧!我举起过狂刀门的千斤闸!”
赵四惊奇道:“很好很好!如果你的力气不够大,根本发挥不出五岳华斩的威力来!钟师兄的武艺,并不看重巧打,都是硬开硬砍的招式,没有一身蛮力,根本练不成五岳华斩。”
张翔龙看到了眼前的一座山,这座山约有四百米高。沿山路上山,青壮男子也需要一个时辰。张翔龙在赵四的指示下找到了这座山,便停下来休息。
谁知赵四指着山顶:“孩子,就快到了。你看见了吧!山顶上那一座宅院,就是你陈五师叔的家。一鼓作气,我们上去吧!”
“啊!师叔,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这山好像有几百米高啊!”张翔龙累得气喘吁吁,显然已经力不从心了。
赵四咳了一声:“少年人要有朝气。我年轻时候背着我师妹,一口气就到山顶,脸不红心不跳。陈五近在眼前,我们上山吧!”
张翔龙用手远望着小屋:“赵四师叔,这山顶的宅子看着是很近,但是其实也不近啊!没有一个时辰估计到不了顶。”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我保证你半个时辰不到,就到山顶。信四爷,必胜!”赵四倒是好像很有自信。
张翔龙索性哼了一声,目光严肃而认真:“师叔上来吧!我张翔龙拼了。”
赵四点头:“这才有点少年郎的样子!”
张翔龙背着赵四穿梭在山路上,初时张翔龙还觉得比较轻松,但是上山不比平地,相当于在不断爬坡。张翔龙走得越快,腿也就越酸,大约爬了三分之一,他就吃不消了。
张翔龙放下了赵四,气喘吁吁:“赵四师叔,我不信了。我虽然有千斤神力,背着你上山还是吃不消啊!如果是我一个人上山,半个时辰,我肯定能到山顶。”
赵四指着天上的月亮:“师侄,这里天色已晚,山间猛兽极多,万万不能停留过久,等你调匀了呼吸,我们必须一鼓作气到山顶。”
张翔龙不停点头:“师叔,你说得对啊!我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话说陈五师叔,为什么要住到山上啊?”
赵四笑道:“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山上的房子不要钱。这座荒山一直没人管,陈五手里也没钱,索性自己在山顶了盖了一座宅院。他要有钱,肯定早就在城里买了。”
张翔龙调匀了呼吸:“师叔上来吧!我不能歇太久,时间长了,我就不想动了。我们走吧!幸好我没有带兵刃来!”
赵四伏在了张翔龙的背上:“老钟这个徒弟心肠不错,比周正平强多了。他虽然不及周正平聪明,却也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功夫不高可以练,人品败坏,无可救药。看来你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这回张翔龙接着爬山了,他稍微有些懈怠,赵四就会用拳头捣他屁股,疼得他滋哇乱叫,只好奋力上山。结果不到半个时辰,他真的到了山顶。
张翔龙放下赵四,奇道:“师叔,我可以这么快吗?我竟然在一个时辰之内,背着你到了山顶。”
赵四答应一声,严肃地说道:“少年郎,人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你把自己看得太高,别人笑笑而已。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低,妄自菲薄,把自己看得很渺小,人人都会比你了不起。你来山上是为了找高手,但你自己其实就可以成为高手。”
张翔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说句真心话,我也想成为高手,但是周正平像一座高山,他太高了,我还真打不过他。”
张翔龙背着赵四到了山顶,给他们开门的是驼背老刘头。老刘头六十岁左右,陈五给他五两月钱,让他打扫宅院,做三顿饭。
老刘头带着张翔龙和赵四进了大堂,便喊道:“东家,赵四爷来了。”
只听有人应道:“我这就来。”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眼罩的乌衣男子就进了大堂。这男子就是陈五,当年的暗器鬼才,狂刀门飞刀第一高手,为狂刀门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如今隐居山林,仍掩盖不住他雄姿英发的英雄气概。
陈五原本双眼健全,一次去山中剿匪,被暗器射中了左眼,从此只剩下一只右眼。但他没有自暴自弃,他发现一只眼更有利于他瞄准。他的飞刀,百发百中,已然成为了狂刀门中的神话。
陈五如今也老了,他曾经是个孤胆英雄。弱者需要强者的拯救,强者也要用拯救弱者来证明自己的强大。每个人都想做拯救他人的英雄,都不愿意做被人同情怜悯的弱者。
弱者受苦,可以得到同情。强者落难,只会遭人耻笑。
弱者在极端危难中还能心存侥幸和希望,祈祷上苍让英雄出现。英雄在极端危难中却只能自我拯救。
英雄末路时是悲壮绝望的,因为他们只有自己,不能对任何人抱有任何希望。
一个英雄即使身处绝路,也决不低头,决不放弃。
陈五做了太久的英雄,他的心早就累了。他此时隐居深山,才明白原来自己活得有多累。狂刀门里的英雄,随时可能会丧命。一个英雄只要输一次,在众人眼里,他就不再是英雄了。
陈五战战兢兢地坐到了座位上:“四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赵四说道:“老五,老钟出事了。他中了周正平的碎心脚,还应下了一个月后的死斗。你在我们三人之中,武艺最高,是该出山了吧!”
陈五大怒之余,拍烂了桌子:“混账!老钟费尽一身心血,教了他五年,没想到他竟然恩将仇报,真是连狗都不如啊!”
赵四嗯了一声:“他当然是猪狗不如了啊!话说老五啊!你这这么好的桌子,拍烂了也太可惜了。有多余的能不能给我一张啊!现在我是挣钱如捉鬼,花钱如流水,家里饭都快吃不上了。”
张翔龙向陈五见礼:“见过陈五师叔,我是钟云长的弟子张翔龙。”
陈五“哦”了一声:“老钟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新弟子啊?我都不知道啊!也没请我去当保师。”
赵四喝了一口茶水:“老五,这孩子不错。长得很喜庆,我看着就想笑。有千斤神力,偏偏还长了一双小手,完全可以给女人接生啊!”
陈五于是问道:“后生,你是哪里人氏?”
张翔龙应道:“晚辈张翔龙,凌州人氏,一直在狂刀门中学艺,刚刚拜入师门。”
陈五问道:“什么军职?”
张翔龙答道:“花钱在狂刀门里买了个什长。”
赵四大笑不止:“小子,你知道老五在你这个年纪做到了什么军职吗?”
张翔龙摇摇头:“不知道!”
赵四答道:“老五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狂刀门里的牙门将了,不到三年就升为中郎将。他当年可是英姿勃发,一表人才的美男子啊!”
张翔龙暗想:“还真没看出来,我就看见他已经两鬓斑白了。现在牙门将肯定也得拿钱买。”
张翔龙叹道:“赵四师叔,如今世道变了。狂刀门里的军职只能拿钱买,不瞒你们说,我这个什长也花了不少银子。不过前锋营的甲兵实在太苦了,每年练兵都会死不少人啊!我打算在狂刀门混几年就回家。没靠山没路子,我永远升不到中郎将。”
赵四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我受不了,让我笑笑。”
陈五只觉脑门都在冒汗:“四哥,你不至于笑成这个样子吧?”
赵四收敛起笑容:“当年老钟手里有点钱,我就劝他买个牙门将。当时买个牙门将只要三百两银子,还可以先交一半。老钟明明有钱,却死心眼地认为牙门将年后会便宜。谁知年后立马翻了三番多,没有一千两是买不起牙门将了。”
陈五摇摇头:“老钟也是苦出身,让他拿出三百两银子买军职,他肯定舍不得。四哥,你这次来是请我去迎敌的,但是我不得不跟你说一个秘密。”
赵四惊道:“老五,你还有什么秘密啊?快说吧!别卖关子,如今是十万火急啊!”
陈五指着自己仅存的右眼:“如今我的眼已经花了,你们站在我面前,我都看不清你们。以我目前的目力,可能破不掉周正平的金刚斗气罩。他得了老钟七分真传,练得又认真,以后随时可能会超过老钟。”
张翔龙暗自大惊:“不会吧!陈五眼瞎了吗?”
赵四点头:“老五,周正平是个狼子野心的畜牲。他为了放下所谓的牵挂,竟然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妻儿,真是毫无人性。对自己的亲人都这么狠,对别人得有多狠啊?这次他用碎心脚提伤了老钟,分明是想取他性命。”
陈五指着自己的眼睛:“我这老眼也不争气啊!难道是我用眼过度了吗?我现在看东西都是花的,根本没法瞄准你们。唐三的怒雷神指,你的金刚连踢,我的九连飞刀,都可以破掉周正平的罡气罩。唐三不上吗?”
赵四望向张翔龙:“你跟你陈五师叔说说,唐三最近的情况。”
张翔龙很是尴尬:“唐三师叔也想帮我,但是他赌钱输了。手指被砍了三根,只能下一个六字了。”
陈五怒道:“唐老三也真是的,怎么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呢!赌来赌去还是赌,从二十多岁他就欠了一屁股债,到现在都是一贫如洗。现在倒好,连手指头都输没了。”
赵四叹道:“如今老三手指头没了,我又刚挖过鸡眼要养两月伤,你这就等于瞎了。干脆改叫狂刀门三大残废高手吧!”
张翔龙有些无奈,有些坦然地说道:“多谢三位师叔的好意了。我师父既然受了碎心脚的伤,一个月后的死斗就应该由我来顶。我即使打不过周正平,我也会捍卫师门的尊严。告辞了!”
说完话,张翔龙就用金猫步离开了。
陈五隐约看到了他的身法,不由说道:“好高深的步法,这后生有点东西。”
“翔龙,先别走啊!我们再想想办法吧!”赵四说完话,眼前的张翔龙已经消失不见了。
人们往往是拥有的越多,欲望也就越大。当失去一切一无所有时,才发现自己的欲望其实很小很小,小得可怜,小到只想能够填饱肚子,才发现自己全部的欲望也许只是平平淡淡的生活。
陈五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他什么也不想了,只想隐居深山,与世隔绝。如今,对他而言,权力、名声、地位、金银、美女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找到一颗淡泊名利的心。
赵四忍不住了:“老五,你的眼根本没有问题,你不该帮帮老钟吗?老钟对我们可有救命之恩啊!他今日有难,你怎能袖手旁观呢?唐三那边我不知道,我这确实刚挖了鸡眼,走路都疼,别说和人死斗了。”
陈五严肃地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授人以鱼只救一时之急,授人以渔则可解一生之需。你也知道唐三没钱,经常找我借钱过日子。我可以借他一百两,甚至五百两,但迟早也会被他花光。这孩子竟然是钟云长的弟子,就要有钟云长的英雄气概。一个月后,他完全可以打赢周正平。”
赵四并不相信:“周正平这个败类得了老钟七成真传,又练得极其刻苦。即使是我和他对决,也没把握能够全身而退。张翔龙身上没有什么武艺,如何能打赢周正平呢?金刚斗气罩一开,张翔龙决计挡不住!”
陈五喝完一杯茶:“四哥,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他能打赢周正平,从此就会成为高手。他若是输给周正平,也不失为一条汉子。他若是不敢和周正平一战,那他永远都只是一个懦夫!”
赵四不由长叹一声:“你永远都在拔苗助长!幸亏他不是你徒弟。”
狂刀门外,西街,东郭酒肆。
东郭小红还在卖酒,愁眉苦脸的张翔龙走了过来,点了三斤牛肉、一斤大饼和一斤米酒。张翔龙每次看到东郭小红,心情都会舒畅很多。他感觉有些迷茫,师父钟云长受伤了,三个师叔也不愿意出手相助,他只能殊死一搏了。
娇艳如花的东郭小红是可爱的,张翔龙望着她的笑容,就能忘却所有的烦恼。一醉解千愁,张翔龙喝得很快,一口就喝下去半斤。他夹起几片牛肉,就着大饼吃了起来。东郭酒肆的烤饼都是现烤的,又香又脆,很受食客欢迎。
东郭小红急忙抢过张翔龙手中的酒:“翔龙哥,你喝得太快了。我们家的米酒后劲是很大的。”
张翔龙只是笑笑:“小红,我今天很烦,就是想喝一斤酒。能看到你真好,你比美酒还要醉人呢!”
东郭小红羞红了脸:“翔龙哥,你到底有什么烦心事啊?能和我说说吗?”
张翔龙只是摇头:“我没有什么烦心事。我只是想过来喝酒,你陪我一起喝啊!”
东郭小红反而给张翔龙倒了一杯茶:“翔龙哥,你还是喝茶吧!你心里一定有事,就不能和我说说吗?”
张翔龙想来想去,只是问了一句话:“小红,如果一个月后,我死了,以后你会不会想我呢?”
张翔龙暗想:“我真傻,我的问题永远这么傻。其实,爱与不爱,都会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