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谨拧了下眉头,将茶放到一边,把着摇椅的把手缓缓说道:“等阿晖回来再说吧,如果他不想大操大办,咱们就一切从简,比较他的小徒弟刚刚出了这样的事情,伤心难免的,可是也不能太寒酸,不然他以后在秦门难以立足。”
秦五沉思了一会儿,古谨说的没错,本来阿晖就不是古谨亲生儿子,如果不好好办归嗣礼,那秦门上下必定会轻视这位秦门大少爷。
凌晨五点,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但是大部分还沉浸在梦乡中,只有少部分人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而彻夜未眠。
仁德堂地处南门街,这条街因为历史悠久有很多的颇具历史的老木屋,为了保存这些历史遗迹,所以政府做的防火措施十分完备,仁德堂独门独栋的,虽然火势十分凶猛,但也没有影响到隔壁的邻居,只不过这一场大火,真的把仁德堂烧得只剩下了碳渣和石块,所有人看过去,都完全想象不到这堆废墟是曾经的药铺。
街坊看着这一切不禁暗叹一声,以前看病困难,从南门街到其他诊所需要话费半天的功夫,好容易来了一个药铺,他们大伙看病也方便了些,怎么一下子就被烧了呢,真是想不到。
更想不到的是陈雯,这药铺还是陈家借给范晖立足的地方,所以土地所有权并不是范晖本人,而是陈家,所以警察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最先通知了陈家,陈家就让陈雯来处理这件事,毕竟她同范晖是最熟的,她爹还特意嘱咐,如果阿晖需要帮忙可以随时开口,不仅仅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还是他看得起这个了不起的小子。
陈雯抿着诱人的红唇,沉默地站在一堆废墟的仁德堂前,她穿着一身风衣,宽松的风衣却一点也遮不住她曼妙的身材,夜风划过她的发梢,漾起阵阵香气。
她在这看着大火被慢慢熄灭,心里有些发慌,她从陈家出来之前,就听了些风声,这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仁德堂里头似乎还困着一个女孩子,小姚。
陈雯怎么也不敢相信,小姚会以这样恐怖的方式被烧死,虽然她对小姚并没有多喜欢,但也不反感,而且她还是阿晖的徒弟,这样骤然之间听见她不幸逝世的消息,她真的很想哭。
街坊邻居也纷纷站在这堆废墟前,指指点点互相说着这件事。
隔壁大婶抱着她的小孙女出来,她凌晨喂小孙女喝了药,她现在也退了烧,因为卧病在床睡了许久,现在怎么也睡不着了,吵着要出来,她也不放心孙女一个人在家,就抱了出来。
警察拿着笔和本子询问她:“你是第一个报的警,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大婶边哄着孩子边说道:“也就凌晨一两点的样子啊,因为我孙女高烧,我睡得比较晚,迷迷糊糊的就闻到糊味,起来一看发现外头有火光,仔细一看居然是药铺烧起来了,于是匆匆打了个电话给你们。”
警察看老人家说得十分配合,就点点头,又接着问:“那之前有没有听见什么不同寻常的呼救声?”
大婶想了想摇摇头,但突然又想起什么,皱着眉头说道:“也没听见什么叫声啊,不过就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一声砸门的声响,就一下就没有再响了,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就没去管。”
询问完,警察朝她恭敬地敬了个礼:“感谢您的配合。”
大婶怀里的小孙女好奇地看着这位警察叔叔,学着他的动作也做了个敬礼的手势,逗得两人都哭笑不得。
陈雯在一旁看着,却笑不起来,看着这小孩子她想到了小姚,虽然和她的关系不算太好,可是爱屋及乌,她是范晖的徒弟,她自然喜欢她,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无父无母的,是范晖收留了她,现在居然被一把大火烧死了,陈雯不觉泪盈于睫。
贺敏开着夜车一路疾驰,从城北到城南中京市地广,如果平时开加上堵车的时间,大概需要两小时,现在一路超速开过来才花了半个小时,抵达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半。
车刚刚在南门街停下来,贺敏就率先下车,一袭秦门的黑衣如同黑煞,他恭敬的将车门打开,站在一旁等待。
可是车上的人迟迟没看见他下来,远处的街坊看着这辆气派的大车停在大街上,却没看见主人下来,顿时议论纷纷。
范晖拧着眉头坐着,他还在想事情,半点没有车已经停下来的感觉。
贺敏等了一会儿没见少爷下来,于是探头看向车内道:“方少爷,我们到了。”
范晖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抬脚下了车,看着十分配合,贺敏舒了口气,他还怕大少爷临时出状况,现在看来他已经自己调整了过来。
一夜没睡的街坊经历了火灾,都有些疲累,可是看到车上下来的人,都来了精神,这不是方小神医吗?
范晖有些萧索地,站着穿着有些皱巴巴的外套,在医院这几天,他都没来得及洗澡换衣服,因为情况紧急,所以随便抓了一件衣服就穿在身上,按理来说,他现在这邋遢的样子,应该看起来十分辣眼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邻居们看到他就像看到了领头人,看到了大救星,根本没有人在意他身上的脏衣服,和他稍微有些疲惫的脸。
大伙赶紧围上前,一时之间把范晖和那辆车全给包围住了,贺敏和范晖差点动弹不得。
众人围着范晖七嘴八舌的说明情况,范晖神色淡然的看着每一邻居,心头涌起一阵暖流。
大婶把孙女交给那个警察,用她肥硕的身躯挤过了人群,站在范晖面前握住他微凉的手:“阿晖小子,你要是无家可归了,就来大婶家住,大婶给你住糖水。”
范晖虽然没笑,却十分感动,他凝视着这个年纪和他奶奶差不多的邻居大婶说道:“我知道,谢谢您了。”
南门街居委会的大妈专门负责管这一条街的家长里短,她的糖尿病还是范晖看好的,看到小神医遭了灾,她大晚上也没睡,一家一家拍门叫醒大伙拿水救火,虽然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但是心是好的,她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看着范晖安慰道:“是啊秀丽她说得对,你要是没家了,就来我们家住,我们不差你这一口吃的,你也别跟我们客气。”
旁边的大伯也点头说道:“是啊,阿晖小子,你别伤心,药铺烧了还能重新建只是小姚大夫她,唉……”
这大伯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无端勾起了大伙的伤心事。
他这话一说完,乱纷纷的众人停下了话来,脸上都显露出难过来,秀丽大婶更是悲从中来,哭道:“小姚大夫这么好的人,怎么说走走呢,真是天妒英才,好人不长命啊……”
居委会大妈拍了拍她的肩膀,抱着她安慰:“好了,多大年纪的人了,好像年轻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的,也不怕人笑话,小姚大夫是个好大夫,更是个好人,她是要升天的仙女,你该为她高兴哭什么,还有你大海,不是我说你,我们大伙都难过得不得了,你就不能别在这会儿讨嫌嘛?”
海大伯讪讪地挠挠头,撇撇嘴:“我这不是一时忘记了,下次……”
“没有下次!”秀丽大婶通红的眼睛一瞪,“闭上你的臭嘴。”
可是所以人都忘记了,一贯强悍的神医范晖也会觉得神情疲惫,贺敏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方少爷,一脸焦急地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范晖脸色惨白,觉得头晕脑胀的,被贺敏扶着才没摔到地上,他抵住自己疼到炸裂的额角:“我没事。”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停住了嘴巴,面面相觑,他们茫然失措,这神医居然也有生病的时候吗?
贺敏严肃地看着大伙:“你们别说那些话了,让我们少爷休息一会儿。”
“贺敏。”范晖摆摆手阻止他说这些话,“各位邻居,你们都散了吧,感谢大伙出手帮忙救火,都一晚上没休息了,快回去休息吧,我没什么事,仁德堂也会重建,小姚她……”
范晖想到小姚,不禁头疼欲裂,几欲昏厥,却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和贺敏一般稳稳扶住他:“阿晖,你没事吧,我扶你到旁边休息。”
是陈雯的声音,范晖睁开疲惫的双眼看了看,脸色苍白地点点头:“好。”
各位邻居你看我,我看他,也纷纷散去。
大婶叹了口气,也走了回去,走到一半才想到自己的孙女,赶紧跑去找那个警察,警察叔叔也是为人民服务,那小女孩刚刚还有些认生,要哭不哭的,警察花了大力气又是表演军体拳又是爬墙给她看,小女孩看得目不暇接,自然也没空哭鼻子,睁着大眼睛萌萌地瞧着,笑嘻嘻的。
现在大概只有心无一物的稚子才笑得如此灿烂吧。
警察看大婶终于来抱孩子,赶紧把孩子交出去:“大婶子你终于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