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里箭簇乱飞,直直朝我俩射过来。我一下扑倒方诗雅,身子紧紧压在她上。
那些箭簇划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呼啸着从空中掠过。我只觉得背上冷风嗖嗖,吓出了一身冷汗。
过了十多秒,那些箭簇犹自密集地射过来,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而且它们力道很大,有些箭头擦过甬道铜壁,立即划出一道很深的痕迹。
我慌乱之中,又感到万分侥幸,好在当初建造甬道的工匠留下了青铜灯盏。要是黑灯瞎火之中,我们必然被射成刺猬了。
但我随即意识到了,恐怕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倘若设置机关保护墓室,这些如同满天蝗虫一般的箭簇虽然吓人,可压根没多少作用。
连我和方诗雅都能躲过去,怎能阻挡住那些身怀绝技的盗墓贼呢?虚张声势吓唬人,还不如省省力气呢!
常言说怕什么来什么,我这里还在嘲笑甬道机关的设计,没想到忽而一阵震动,传来两声巨大的摩擦声,甬道里咔咔响个不绝。
“还不快爬啊,甬道要合拢了!”方诗雅还被我压在身下,她弯起手臂拍了我一巴掌。
我盯着两面铜壁一看,果然见它们缓缓移动,正往中间靠拢!按照这种速度,大概用不了三分钟,两面铜壁就要完全合拢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机关的厉害之处,在于用箭簇逼迫人无法站立奔跑,然后用铜壁将人活活夹死。
这是肉夹馍,不,是肉夹铜啊!我刚才嘲笑那些工匠设计不周密,如今只管大骂他们用心歹毒!
他们这是要让闯进甬道中的人,在绝望中眼睁睁看着铜壁合拢,从而玩味死亡带来的无边恐惧。这不是用心歹毒,还能是什么?
我身子先冰凉了半截,再看看离青铜门尚有二十多米,不由得整个人僵住了。
方诗雅头脑还算清醒,不等我作出反应,一个翻身将我摔在地上,然后拉着我就往前快速爬动。
头上箭簇飞窜,身边铜壁作响,情势万分危急,容不得我们片刻喘息。
我既不能起身,青铜又无比坚硬,腿上被蚂蚁咬噬过的伤口,被硌得生疼,似乎伤口还重新裂开。这样一来,我每爬一下,便要忍受钻心之痛,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这短短的二十多米路程,竟比西天取经之路还要遥远。我真想化作一条蛇,哪怕就是一只蟑螂,也比我们爬行速度快多了。
还有十五米,十二米,八米……
我默念着给自己加油,浑身已然湿透,一颗心卡在嗓子眼了不上不下。
我一边爬动,一边不住观察情况。那些箭簇仍旧络绎不绝,仿佛永无止境,粗略估算一下,恐怕不下于四五百支!
青铜墙壁已经碰到了我的身体,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我几乎要翻个跟头。
我咬紧牙关,奋力爬动,知道自己命悬一线,这是用生命跟时间赛跑了!
方诗雅率先爬到青铜门前,我还剩下一双小腿在甬道之中。甬道已经变成了一条狭窄的夹缝,我双腿已然无法并排放置了。
我极力往前缩腿挪动,感到腿上的挤压之力越来越大,爬行越来越困难。
完了,我这一双腿非得断在这里不可!
方诗雅大叫一声,猛然抱住我的双肩往后一扯,我俩便翻滚到青铜门后面去了。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两面铜壁合拢在一处,震得地动山摇。
我瘫软在方诗雅怀里,身上一点力气也不剩,虚脱得如同魂飞魄散。
好险哪!我一头汗水流到脸颊上,抬手去擦拭的力气都没有,血液直往脑门里冲,一颗心如同装上了马达,跳得无比剧烈。
此时箭簇停止了射击,大概是用光了。我们暂时安全下来,犹自心有余悸,谁也没有力气张口说话。
好半天,方诗雅才没好气地说道:“你休息够没有?快撒手!”
我一双手紧紧环在她腰间,脑袋靠在她胸前,浑然不觉地抱着她。听她这么一说,我慌忙松手坐到一边,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谢谢,抱歉!”
方诗雅呵呵一笑,转瞬阴沉着脸瞪着我说:“话都说不好,又是抱歉又是谢谢,你被吓傻了吗?”
我尴尬万分,勉强哆哆嗦嗦站起来,转移话题道:“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会不会还有机关暗器?我们小心一些!”
由于我的手电用的时间太久,光线已经变得昏黄了,一时半会儿看不清墓室全貌。
我俩一步一步往前走,尽可能放轻脚步,不敢过于用力,唯恐一不小心又触发机关。
手电光闪过,目力所及之处,但见青铜门后赫然蹲着两只穷奇石像。它们分别举着右爪,仿佛随时会朝我们脑袋上拍下来。
我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暗暗诅咒一句,这穷奇太过吓人,石像也让我们莫名害怕。
不料手电晃动,光影中摇晃之中,角落里影影绰绰,仿佛有许多人横躺在那里!我急忙照过去,不由得咂舌。
只见地上全是活人琥珀,至少有二十多具,保存得非常完好,与我们先前遇见的那两具不相上下。
方诗尧曾给我们讲过活人琥珀的制作方法,我看着它们,觉得美感全无,甚至惨不忍睹。
方诗雅捂住嘴巴,几乎就要呕吐出来。我将手电举起,照向一边,不再理会这些活人琥珀。
可奇怪的是,我找遍整个墓室,却不见棺椁,难道这里只是一个陪葬室?
这么多的活人琥珀的存在,预示着主墓室应该就在附近了。
我带着方诗雅绕道而行,在半明半昧中摸索前进,忽而见前方出现几节石阶,盘旋着望上延伸。
这些石阶成螺旋状,没想到无余夫人那个年代,工匠们就能设计出这样的梯子。
我惊奇之余,将手电直直望上照去,不想竟然看不到石阶的尽头,不知它们通往何处。
方诗雅捉摸了半天,无奈地说:“来路已经被青铜壁堵死,说不得要爬上去了。”
我挠挠头,感到为难至极,回头不可能了,可石阶通往何处尚且不知。而且甬道中已经那样危险,后面会不会还有更残忍恐怖的事情等着我们?
最终我狠下心来,说道:“自古华山一条道,天意如此,谁叫咱们闯了进来呢?死了算天意,能活下去就当白捡一条小命!”
说着,我便打头上了石阶,方诗雅紧跟在后面。我俩越走越高,用手电往下照,那些活人琥珀变得模糊不清了。
但我越走心里越没底,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仍旧不见尽头。
覆船山中古怪实在太多,我们本来是为了寻找鬼见愁的,如今别说去找他了,就连自身能不能逃离此处也成了大问题。
我爬得两腿酸软,正想停下来休息一下,忽然见石阶旁的墙壁上有许多不大的洞子,如同壁龛一般。只是每一个洞里都藏着一个黑色陶罐,不知作何用处。
我困惑地打量着这些陶罐,突然间见到右上方一个洞子里的陶罐破裂了,里面蜷缩着一具干枯了的婴儿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