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深渊之上,前面横亘着万丈悬崖,后面是无边无际的荒漠旷野。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冷云在空中如浪潮一样飞涌。
举目四望,不见人烟,地平线隐在灰蒙蒙的冷光之中,就连鸟兽也绝迹了。
这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人,面对着犹如坟墓一般的世界,凄凉冷寂之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我身在何处,又要去往何方?从未有过的孤独裹挟着我,这世界如此陌生,又如此荒诞。
我的心空虚至极,也悲哀至极,我不知道这悲哀从何而来,只想对着苍天大地痛哭一场!
可我为什么要哭?为了逝去的外祖父,还是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信的朱婷?
或者仅仅只是想哭罢了,让泪水在冷风中飞扬,哭天哭地哭自己!
人生绝望得如同一场永无止境的戏剧,锣鼓响起,大幕拉开,我粉墨登场而后假戏真做。繁华喧嚣过后,尽是无穷无尽的悲凉和落寞。
我听见有人在深渊之中呼唤我的名字,那声音充满了悲悯和同情,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谁在喊叫我的名字,在这荒无人烟的世界中,谁还记得我呢?
我蹒跚着走到悬崖旁,跪在地上朝深渊里看。无尽的黑暗就像要吞噬了我,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我,让我身不由己地就想往悬崖下跳。
在深渊最深处,有一只眼睛如同一汪幽静的死水,正嘲讽轻蔑地注视着我。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它不可一世,仿佛能将我看穿,告诉我自己多么的卑微鄙陋。
可那眼神又是如此充满了诱惑力,它仿佛在对我说:“跳下来吧,随我一同投身在黑暗的怀抱中,你就彻底解脱了!”
这眼神似曾相识,我恍惚记得曾在什么地方见过,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我突然记起来,在武汉军医院里,就是那天有个女人在我梦中哭泣,她的眼神便是这般模样!
我至今仍旧回忆不起来那个女人的相貌,但她的声音,还有她的眼神,足以让我刻骨铭心一辈子。
难道那个女人来自于深渊之中,她为何无端出现在我的梦里?她为什么要躲在深渊之底,是被囚禁,还是失足落崖?
她如今急切地呼唤着我,难道是需要我救她脱离苦海吗?我趴在悬崖之上,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那女人忽而咯咯咯笑了起来,她笑了一阵,转而悲悲戚戚呜呜咽咽地抽泣着。
深渊中卷过一阵风,黑暗翻腾成一个漩涡。我头晕目眩地看着那漩涡,突然从心底涌起一股深沉的渴望,我想要去到那个女人身边!
我只想看她一眼,就像受到命运的召唤。只要看她一眼,哪怕就是粉身碎骨,我也觉得再无遗憾。
难道这就是我这辈子最终的归宿,与一个素未平生的女人葬生于深渊之中?
我再也不能自已,猛然一头朝深渊中跌落而下。既然宿命本该如此,何不让它早日到来?生也罢,死也罢,一个人终归要坦然面对早已注定的结局。
我的身子在深渊中快速下落,风从未如此轻盈过,云也从未如此绚烂过,就连我的心境,也从未如此平静安然过!
坠落,永不停歇地坠落!就在我将要接近那只眼睛之时,它瞬间便黯淡下去,无声无息寂灭在黑暗之中。
我大吃一惊,张着嘴巴喊了两声,便醒了过来。只见赵五爷摇晃着我的肩膀,无比焦急地看着我,眼神全是关切和不安的神色。
好冷啊,我身子打了一个冷颤,又是一场令人心有余悸的噩梦。我感到身下一片冰凉,才醒悟过来,我还趴在岩石上。
“大学生,你好点没?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见你疼得死去活来,一颗心就像被针扎了。”赵五爷虽然语气中带有抱怨,但让我感到很贴心。
方诗尧将水壶递给我,告诉我刚才那副模样实在太吓人,如同着了魔一样。他依旧精神萎靡,不住地打着呵欠,不时朝一旁看去,整个人显得魂不守舍。
我喝了两口水,头脑渐渐清醒过来,终于回忆起我之前活血煞毒突然复发,才疼晕过去,不想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了,我便问五爷道:“我晕过去多长时间了?老烟枪他们仍旧没有消息吗?”
赵五爷摇摇头,很是颓丧地叹了一口气,独自坐到一旁抽烟去了。看来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得赶快找到老烟枪他们,才能采取下一步行动。
我勉强支起身子,却无力站起来,手中的那把黑色扇子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扇子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像先前那样又红又烫了。
我把扇子捡起来,不禁陷入了沉思,怎么活血煞毒突然间就发作了,一点征兆也没有?
本来对于活血煞毒一事,我起初一想起来还战战兢兢,后来却渐渐放宽了心,以为它不治而愈了。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老道士说过,活血煞毒相当厉害,轻易不可能消解的。
而且这煞毒说发作就发作,一点规律也没有,我心情沉重起来。同时,我将黑色扇子和煞毒复发与梦中情形联系起来,总觉得它们之间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联系。
但它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隐秘的联系,我却实在想不出来,也无法进行合理的推测。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的路上可肯定困难重重,我们非得强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不可。
经历了刚才的梦境,我总觉得身后有异样,仿佛有人在背后紧盯着我。
我回过头去,用手电照了半天,身后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但不管我转向何方,那种诡异的感觉总是如影随形,始终摆脱不了。
我们三人疲惫不堪,无精打采地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我身上暖和了一些,便招呼他俩继续往期走。
在这种情形下,停留得越久,人就越容易丧失斗志。哪怕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也比无所事事渐渐消沉下去的好。
赵五爷本要背着我,但我坚持自己走,不愿成为他们的负担。
方诗尧心不在焉,木讷地跟在最后面。我很担心,生怕他受到的刺激过大,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着话。
就这样,我们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走走停停,终于穿过整个洞穴。不想前方雾气迷漫,手电光也无法穿透浓雾,能见度降低到了极点。
赵五爷不小心踩到一个石子上,一下子就摔倒在地。那个石子往前滚动,隔了好长时间,却传来噗通一声,似乎坠进了水里。
我急忙让他俩停下,侧耳细听了一阵,隐隐听见浓雾下传来咕嘟咕嘟的冒水声,而且频率很快。难道浓雾中隐藏着一方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