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只人皮蝇子在墓室中飞鸣漫舞,仿佛平地里起了一阵黑色旋风。
我领教过人皮蝇子的厉害,对它们的恐怖行径记忆犹新,直觉得胃部一阵痉挛,头皮酥酥发麻。
眼见着黑云似的的人皮蝇子席卷过来,我不敢稍作迟疑,大叫一声快跑,便率先冲回了墓道之中。
方诗雅和老烟枪闻声而动,急急跟在我身后退出墓室,神色无比慌张。我们三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抱着头往前狂奔,瞬间扑至石门前。
我本想着到了大殿之内,可以凭借着开阔的空间,尚能躲避一阵。再不济也能从石拱桥上一路往后逃跑,大不了跳进水中,也足以躲避人皮蝇子的袭击。
万万没想到,祸不单行,身前的石门不知何时关上了!我立时就傻了眼,手脚冰凉到了极点,想哭的心都有了。
我忍不住跳脚咒骂,又一面伸手去推石门,心中犹自存有一丝希望,但愿这石门只是偶然关起来,并没有彻底锁死。
哪成想一推之下,石门纹丝不动,紧紧闭合着,连一条细微的缝隙都没有。
黄泉无路有鬼催,我急出一身汗水,听着墓道中嗡嗡之声,顿觉绝望至极,已然焦头烂额了。
老烟枪手中还抓着一块人皮,对着空中不断挥舞拍打,一叠声催我快想办法弄开石门。他被蝇群团团包裹住,手忙脚乱,不时痛呼几声。
方诗雅射出两支飞镖,见不起半点作用,便舍下老烟枪不管,跑过来帮我一起撞击石门。
我们一边推着石门,还要一边拍打落在身上的人皮蝇子,更加显得狼狈不堪了。
此刻的墓道中,已经成了人皮蝇子的天地,随手一抓都能抓下来几只。那些人皮蝇子只管雨点一般落到我们身上,逮住机会就朝皮肤上咬来。
不一会儿,我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淋,爬满了许多人皮蝇子。但我要护住脸庞和脖子,对手上的蝇子只能视而不见,任凭它们疯狂地往血肉了钻。
恰在此时,我忽而看见一只人皮蝇子落进方诗雅领口之中,一口就咬在她雪白柔嫩的脖子上。方诗雅疼得冷哼一声,一巴掌拍了下去。
我看到这个场景,突然间就有些恍惚,双眼昏花中,竟将方诗雅当作了朱婷,深藏在脑海中的记忆刹那间被唤醒了。
“哎呀,我怎么那么蠢!”我拍着脑袋,懊悔不已,将方诗雅拉到身后,关切地说,“朱婷,别怕!我有黑色扇子呢!”
天无绝人之路,怪就怪我刚才急昏了头,竟然忘记了怀中的那把黑色扇子。如今正是这把扇子的用武之地,我慌忙将它取出来,唰地一下展开,对着空中不断挥舞。
“别怕,朱婷,有我呢!”我低声呓语,好像回到了以前,整个人处于梦靥状态。
越是着急越容易见鬼,手中的黑色扇子却一点作用也不起。我手上又落下几只人皮蝇子,它们肆无忌惮地撕咬着,对扇子视若无睹,更别说害怕恐惧了。
“白帆,你急昏头啦?扇子没有发光,没有发光!”老烟枪慌乱中提醒我道。
我一顿脚,不由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脑袋终于清醒过来。我暗自骂了自己两声,怎么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却走神了呢?
说不得只有放手一搏了,要死要活,只能看天意如何!我急忙用刺刀划破手掌,忍痛将鲜血尽情涂在黑色扇子之上。
说来也是命不该绝,沉寂已久的黑色扇子在吸食我的血液之后,猛然间发出一道又明又亮的红光,将整个墓道照得一片血红。
红光涌起,那群人皮蝇子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下子呆在了半空中,轰鸣之声倏忽消失了。又过了两三秒中,人皮蝇子回过神,急不可耐地转身飞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背靠着石门慢慢滑到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双手紧紧攥住黑色扇子,心思却飘得很远,要是当初,我在第一时间就能运用它来驱赶人皮蝇子,兴许我就不会失去朱婷了。
方诗雅还呆立在原地,想必还没搞清楚事情原委,她没见识过黑色扇子的奇特之处,自然摸不着头脑。
老烟枪不住抓挠着身上,嘴里吸着气,跺着脚道:“白帆同志,有救命法宝不早点用,你这是暴殄天物,拿同志们的性命开玩笑!哎哟,这些死苍蝇钻进我肉里去了……”
我这才从回忆中走出来,立即感到双手上仿佛火烧一样,抬起来一看,上面布满了血洞,还能看见几只人皮蝇子在皮肤下爬动。
“你们别乱抓乱挠,以防刺激这些蝇子,使得它们爬动得更快。”我提醒他俩道。
人皮蝇子被驱赶走了,但我们身上都中了招。我想到鞭王用来克制人皮蝇子的药粉,一时间又陷入了恐慌之中,我们到哪里去找药粉呢?
老烟枪脑子转得很快,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扇子,说道:“死马当作活马医,但愿马克思他老人家还舍不得召唤我。”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扇子放置到手背上的血洞前。那扇子还在发着红光,不一会儿,老烟枪伤口里便爬出一只人皮蝇子,转眼就干枯了。
老烟枪哈哈大笑,加快速度将体内的人皮蝇子尽数驱赶出来,又将黑色扇子递给我,狂喜而轻松地说:“你们俩赶快如法炮制,别耽搁时间,小心被咬成筛子。”
我见方诗雅一双柔嫩的手上鲜血纵横,而且还在微微颤抖,大概疼痛难当了,但她愣是哼都没哼一声。我对她极为佩服,一个女人这样刚强,实在难得。
“诗雅,你先来吧。”我将扇子递过去,脸上带着钦佩的笑容。
不料方诗雅却抢白道:“谁要你的扇子了?你还是留着给朱婷吧!”
她古怪的脾气又来了,径自走向一旁,而后轻轻唤醒尚在酣睡的刑天,竟让刑天帮她吸出了身体里的人皮蝇子。
我没想到刑天还有这等本事,心里微微一惊,同时碰了一鼻子灰,稍感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刚才神情恍惚,把你错认成别人了。但我没有什么恶意,你不要生气。”
我这几句干巴巴的话语反倒让气氛更加尴尬,方诗雅看都不看我一眼,仿佛将我的话当作了耳旁风。无奈何之下,我只得自顾自埋头清理体内的人皮蝇子。
看着一只只人皮蝇子从皮肤里钻出来,而后死去,我心中五味杂陈,不免又想到了朱婷。当初我怎么就那么笨呢?
倘若我多长点心眼,多动动脑筋,事情还有转圜之机,非但朱婷不会无故失踪,说不定白二婶也不会惨死。
一想到白二婶的死亡,我更加自责了,她的死跟我有莫大干系。要不是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告知警察,她曾见过拜访我外祖父的外地人,兴许她就能免遭灭口。
我一边想,一边唉声叹气,狠狠地责备着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间有了这么多纷杂的念头,无故多愁善感起来,大概是因为看见人皮蝇子,从而想起了朱婷,内心一下子就脆弱了。
“朱婷啊,朱婷,一想到你,我就变得柔弱哀伤了!”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叹气声就大了起来。
这或许就是睹物思人吧!不过我也算得上奇葩人物了,竟然看见恶心的人皮蝇子也能思念起故人,恐怕全天下也没有几个像我这样的人。
我憧憬着有一天遇见朱婷,一定要将满腹相思尽情倾诉给她,让她知道我是如何地深爱着她。想到此间,我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二人被我疯魔似的神情给吓住了,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个疯子。
我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掩饰道:“好疼,你们别看着我,让我心里直发毛。”
方诗雅眼里闪过光芒,显然不信我的话,冷冷地说:“心疼不是病,无药可救!”
老烟枪讪笑两声,朝我眨眨眼,而后走到石门前踹了一脚,骂道:“反动派就喜欢暗中捣鬼,咱们差点又着了他的道。话说回来,究竟是什么人关上石门的?”
我清理完人皮蝇子,抬头看着石门,心中同样疑惑万分,莫非真是阿瓜要害我们?就算不是阿瓜,此人一定跟鬼见愁的尸体失踪一事有关!
墓穴中危险重重,如今又多了一个暗放冷箭之人,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此人对这墓穴极为熟悉。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险了,好比瞎子跟明眼人干仗一样。
老烟枪在墓道中来回踱步,将情况捋了一遍,摊手问道:“石门被封死了,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出口,否则要被困死在这里。”
我站起来,打量着墓道,颇感头痛,为难地反问道:“到哪里去寻找出口呢?还要不要再进墓室里看一看?”
方诗雅不置可否,身子却尽量与我保持着距离,仿佛我比人皮蝇子更让她反感。
老烟枪倒是赞成我的想法,他说:“反正我们手里有黑色扇子,倒也不必害怕人皮蝇子了。只是那墓室已经被我翻遍了,进去也只有失望。”
就在此时,墓道中的冷风吹到我身上,我一个激灵,叫道:“不对啊,这风来得太古怪了。”
墓道闭合,身后石门紧闭,前方是一间密不通风的墓室,而墓道中寒风习习,这难道不奇怪吗?
我此话一出口,老烟枪和方诗雅也反应过来,都伸出一只手感受着阵阵冷风,想要辨别出风向。
我们刚进墓道之时,一心一意往前赶,自然没用将冷风放在心上。而在刚才,人皮蝇子来势凶猛,更没时间理会冷风了。
如今重又体会到寒意,这才将注意力转到了冷风之上。其实要是我们没有进入前面的墓室之中,也不会想到这风有古怪。
有风就表明空气流通,而空气要流通,必然要有通畅的空间!
我惊喜无比,看来只要找到冷风从何处吹刮而来,我们便能找到出口了。怀着激动的心情,我们三人同心协力在墓道中搜寻起来。
我们将整个墓道来回走了两遍,每一块砖和每一个细小的缝隙都不曾放过,可哪里能找到出口?
我的心情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身上汗水连连,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推论。这墓穴处处透着诡异,莫非自然规律在这里也失效了,它能够平地起风不成?
“别灰心,咱们耐着性子再找一找。我告诉你们,干革命不但要有非凡的意志和勇气,还要有非比常人的耐心,想一想邱少云吧!”老烟枪鼓励我们道。
他说得有道理,只可惜此时光有耐心却毫无作用,我们三人已经将整个墓道的情况烂熟于胸了,再找下去也不过是徒费精神。
“老鼠!”方诗雅叫了一声,举着一支飞镖就要射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墓道中突然跑出许多只硕大的老鼠,正是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些。这些家伙怎么神出鬼没的?
我心头咯噔一下,慌忙一把抓住她,劝阻道:“别慌,有戏了,快看清楚它们跑往何处!”
不用说,我想起了武士石像前的那一幕,这些老鼠毫无征兆地出现,莫非这墓道中也存在着折叠空间?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些老鼠一只接一只跑到墓道中央,而后俶尔消失得一干二净。我压制住内心的兴奋,告诫他俩不可惊动鼠群,等它们全部走光再作打算。
鼠群络绎不绝,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它们的队伍总算到了最后。后面几只老鼠仍旧抬着一具女尸,冲到墓道中央,同样消失不见了。
等鼠群走了,老烟枪抚掌大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喊道:“同志们,我先行一步,咱们又要穿越了!”
我来不及阻拦,老烟枪便转眼间没了人影。我叹息道:“老烟枪也太心急了,万一咱们空间没有转换到一处,那还了得?”
方诗雅似乎不愿与我单独相处,招呼也不打,径直奔向墓道中央。我心里一急,一个箭步冲过去,管不了那么多了,便一把握住她的右手。
眨眼的功夫,我和方诗雅手拉着手站在一处悬崖边。但见悬崖下黑沉如夜,四周全是万丈峭壁,冷风从悬崖下面倒卷而上,吹得我们摇摇晃晃。
我拉着方诗雅往后退,身子紧贴在峭壁上,又张嘴大喊老烟枪,却没听到他的回应。
方诗雅甩脱我的手,瞪着我道:“你以后再敢随便拉我的手,我就砍断你的双手!”
我没找到老烟枪,全然没在意方诗雅说了什么,睁大眼睛不住往四周打量。
我忽然发现,在左前方有一块岩石伸展出去,凌空悬在悬崖上。而在它上面,却矗立着一口青铜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