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头的举动再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他抱住青铜桩子而后燃烧起来,火焰腾空而起,但丝毫也不摇曳,仿佛凝结住了一般。
“第十三具尸体啦!”有人肝胆欲裂地喊道。
殿堂中忽而响起咯咯的声音,就像有人在磨牙齿。那种声音穿透人心,似乎咬噬到了我们的骨髓里去,我甚至感到自己的骨头都碎成了渣子。
黑气漫无边际地弥散看来,很快就将整个空间给占据完毕。手电光回缩起来,只在灯罩前散发出一圈微弱的光晕,就像被无形的手掌捂住了。
我们四周的黑气浓稠无比,犹如一锅晃荡着的黑粥。我似乎都闻见黑气的味道,事情就是这般怪诞,生平第一次能够清晰地用手握住气体。
我摊开手心,看见上面沾满了许多微粒,就像锅底的黑灰。与此同时,我看见众人衣服上也沾满了黑色微尘,甚至就连眉毛上也挂了不少。
众人正惶惶不可终日之时,鞭王等人所在的地方突然传出几声惨叫,似乎有人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而且那惨叫声非常沉闷,仿佛嗓子被堵住了。
“恶魔……恶魔出来啦!”胡杨树叫了起来,他大概感受到了异常,从昏迷中自行醒了过来。
我已经闻见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心里暗道不妙,可惜却连恶魔的影子也看不见,更加惶惑不安。
老烟枪最先冷静下来,将嗓门提高吼道:“快往青铜桩子那里跑!”
还是老烟枪反应迅捷,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孟老头钻出来的那个洞口了。
众人闻言,立即明白过来,便不顾一切的往洞口奔去,现在也顾不上邪恶的青铜桩子。保命要紧,但愿洞口之下不会有什么危险,否则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鞭王等人自然不甘落后,而且算下来,他们与青铜桩子的距离比我们还要近,因而抢先一步到了洞口。
此时青铜桩子上只剩下孟老头的尸体还在燃烧着,他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在烈火中紧抱住青铜桩不放,显得毅然决然。
众人没有闲心仔细观察孟老头,互相推挤着往洞里跳下去,连洞穴的深浅高低都懒得理会计较。
毕竟是在争分夺秒地逃命,因而大家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就有一半的人跳进洞中去了。好在听动静可以得知,这个洞并不深,也没什么危险。
就在快轮到我和老烟枪的时候,老烟枪突然暴跳如雷地骂道:“鞭王,你个王八蛋,小张呢?”
我这才惊觉,鞭王确实没有将小张带过来,无奈他现在已经钻进洞里去了,想找他算账已经来不及。
老烟枪两只眼睛红得就要喷出火来,他疾言厉色地骂了几句,而后急急转身往后面跑去。我要阻拦他却慢了一步,随即一咬牙,奋不顾身地跟了上去。
“白帆,烟枪大哥,不要去啊!”方诗雅心急地劝阻道。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和老烟枪已经奔出了很远,况且小张是我们的兄弟,绝不能眼见他有危险而置之不理。
我们奔到小张躺着的地方,顿觉心里发寒,隐隐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这些人大概就是刚才惨叫着死去的,散发出一阵阵恶臭,天知道他们临死前经历了什么事情?
老烟枪和我还是很有默契,我俩不用搭话,便一同蹲下身子在搜寻起小张来。由于此刻殿堂里一片漆黑,手电光又发散不出去,所以我们目力有限,只得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找。
终于在一处看见了小张,老烟枪二话不说就把他扛了起来,扭头就往青铜桩子狂奔。
恰在这时候,忽然听见方诗雅喊道:“白帆,你们快一点,洞口就要闭合了!”
我心里一急,几乎足不点地跑了起来。待离得近了,果然看见那根青铜桩子缓缓转动起来,洞口狭窄了不少。
方诗雅还守在洞口等着我们,她帮老烟枪接下小张,快速将小张扔进洞里,随即自己也跳了下去。老烟枪招呼我一声,一个俯冲笔直地窜进洞口去了。
可没想到青铜桩子突然加快了速度,洞口闭合起了大半。眼见着我就要被阻挡在外面,哪里还顾及得了什么,随即往前一扑,大半个身子探进了洞里。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到左脚脚踝上一紧,立即停止了下坠的势头。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我被青铜柱子给卡住了?
可又有些不对劲,我隐隐觉得好像脚踝上抓着一只手,莫非是恶魔?我背上的汗水立即湿透了衣服,心里更是忐忑,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幸好老烟枪和方诗雅早有准备,他俩一人抓住我的一只手臂,一同用力便将我扯了下去。
我听见自己的裤腿呲啦响了一声,而后压根就无法稳住身子,一头往下栽去,恰好将方诗雅压到了身下。
良久,方诗雅轻呼一声,我才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清醒过来,急忙往旁边一滚,继而撞在了墙面上。
洞口已经完全闭合起来,洞穴里亮着很多手电,光线又明又亮,非常刺眼。兴许那股诡异的黑气被挡在了洞外,因而手电光又恢复了正常。
我努力眨了眨眼睛,总算适应了这久违了的光亮,抬眼看去,大多数人都面色惨淡地坐在地上,紧紧挤在一处。这种劫后余生的景象,我曾经在电影里看见过,每个人都是一脸茫然和呆滞。
前后不过短短几分钟,我们就像经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鞭王有气无力地点了一下人头,痛心疾首地说道:“又是了五个,他娘的,老子已经损失了很多兄弟啦!”
鞭王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勾起了老烟枪的仇恨,老烟枪隔空嚷道:“就你这种全无义气的人,做你的兄弟也就只有跟着倒霉的份!伟大领袖曾经说过,狗改不了吃屎,反动分子改不了邪恶本性!”
鞭王自觉理亏,重重地哼了一声,而后扭头往后看去,吩咐一人说道:“你去探一探路。”
那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猫腰往前走了,我们一面等待他的消息,一面抓紧时间休息。
到了这时候,我才有时间观察这个洞穴,只见洞里还算宽敞,墙壁和地步都是用石板铺成。洞穴里十分干燥,形成缓缓的坡度,不知通向何处。
但在我们看来,这极有可能是一条逃生之道,多半是萨珊城当年修建出来,供人们在恶魔出现时逃生所用的。
这么一想,我突然意识到一点,萨珊城里的人,或许掌握了召唤恶魔的本领,而那几根青铜桩子,便是召唤恶魔的法器,活人火把则是召唤仪式。
想通这一点,我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萨珊城的居民搞这么邪乎的事情,难道另有隐情?从来没有一种宗教会崇拜恶魔的,而萨珊城却反其道而行,其中缘由多半会让人触目惊心。
老烟枪检查了小张的身体以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侥幸地说道:“还好没什么大碍,再晚一步……哎呀,白帆同志,你的左脚上有一个手印!”
我闻言便看向自己的左腿,只见裤腿被扯烂了,露出了小腿。而在我的小腿上面,无比清晰地印着一个手掌印!
那手掌印子上的手指弯曲着,显而易见,这只手掌曾经紧紧握住我的脚踝。我立即想到刚才的感受,不免心里七上八下,难道刚才真的是恶魔抓住了我的脚踝?
偏偏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洞中突然响起笃笃的敲打声。众人紧张的神经再一次绷了起来,纷纷转头四下里打望着。
听了几下,胡杨树手指着上方,哆哆嗦嗦说:“恶魔在咂洞了,它要下来了,要下来啦,懂了吧?”
所有人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越听越觉得胡杨树所说不假。这笃笃的敲打声,很像有人正在敲打青铜桩子,难不成魔鬼真的要下来了?
有人惊恐地叫了起来,而后便慌慌张张沿着洞穴往前逃走。只要有人带头,众人就像找到了领头羊,盲目地逃起命来。
我刚跑了几步,顿觉左脚脚踝上一阵刺痛,好像骨折了,骨头茬子刺进了皮肉里一般。我吃痛之下,站立不稳,一下子就蹲了下去。
老烟枪跟在我身后,一看见我痛苦的模样,问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便伸出手在我脚踝上摸索着。
“没事啊,白帆,你脚踝上的骨头好着呢!”老烟枪眼里全是疑惑。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脚踝并没有崴到,怎么会骨折呢?况且老烟枪也确信没事,难道刚才是幻觉?
我站起来走了两步,那种刺痛感顿时传了出来,就像许多银针扎进去一样。
“赵五爷,黑子!”老烟枪冲着前面喊道,“白帆走不了路了,你们谁回来背一背他?”
黑子从人群中挤过来,也不问一问怎么回事,便将我背了起来,而后急急继续奔跑。
那一阵笃笃声越来越密集,容不得我们多想,众人很快就奔出了很远,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老烟枪背着小张走在最后,他呼呼喘着粗气,忽而叫道:“黑子,停一停,白帆的脚踝怎么会肿成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