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又是一变,本来对于娄妃等人大好的局面,随着白莲使者再一次的现身而急转直下。不但往生轮变成了金色旋转起来,鬼船也残破不堪,娄妃这些幽魂已经成为了强弩之末。
白莲使者手中扬动着一张人皮,听他话中之意,那人皮就是从娄妃脸上剥下来的。他扬言要用火莲的火焰焚烧人皮,让娄妃彻底魂飞魄散,唬得娄妃战战兢兢。
那些还幸存的幽魂都匍匐在鬼船上,哀嚎声此起彼伏,竟是冲着白莲使者告饶了。
可惜白莲使者不为所动,他轻蔑地一笑,而后身体下腾飞起一朵白莲,将他托到了半空中。他悬浮到鬼船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
“鼋大将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白莲使者低头对河中的大甲鱼笑道,“这些幽魂,足够你饱餐一顿了吧?”
那甲鱼昂起硕大的脑袋,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继而身旁周遭浪花翻滚,紧接着它摇身一变,竟成了手持方天画戟腰挂宝剑的将军!
那鼋大将军正是当初与我们在古墓前恶斗之人,他饶有兴致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如剑,让我叫苦不已。这家伙不会要找我报仇了吧?
就在我忐忑不安,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应战时,那鼋大将军已经飞身而起,猛然间扑上了鬼船。但他与我擦肩而过,径直杀向那些害怕到了极点的幽魂。
我心中困惑不已,这鼋大将军怎么不攻击我?抬眼看去,只见他冲进幽魂之中手起刀落,一时间杀得风生水起。
那些幽魂就像待宰的羔羊,连还手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任凭鼋大将军大逞其能。
方天画戟所到之处,幽魂立即化作一道黑气,而鼋大将军则大张嘴巴,不断吸食着那些黑气。
我愈发吃惊了,这家伙竟然以幽魂为食,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鬼船上的幽魂们叫声凄惨,不住磕头求饶,但无济于事。
这一幅场景,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屠宰场,那鼋大将军就是凶残而老练的屠夫,那些幽魂就是嚎叫不已待死的牲畜!
娄妃似乎心有不甘,刚要站起来阻止鼋大将军,却被白莲使者喝止住了。她一看见白莲使者手中的人皮,顿时萎靡不振,服服帖帖地跪了下去。
我明白过来了,与其说这些幽魂害怕鼋大将军,还不如说他们忌惮白莲使者。
但我还是想不通,既然横竖都是个死,为何幽魂们不干脆拼个鱼死网破,窝囊地死去,倒不如轰轰烈烈杀上一场!
我胡思乱想起来,想起了南京大屠杀,当时几十万的中国老百姓们,面对着数量远远不及的日本鬼子,不照样引颈待戮吗?
或许不管是活人也好,还是幽魂也罢,骨子里都有一种懦弱的劣根性。
这样一来,所有幽魂只能眼睁睁看着方天画戟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不多时,鼋大将军已经将幽魂杀得七零八落,仅剩下不到十人了。
除去老烟枪我们这些人之外,鬼船上就只剩下了娄妃、陈友谅和孟不凡,原来一开始,鼋大将军就有意留下我们不杀,大概是白莲使者事先吩咐过吧。
偌大的鬼船显得空空荡荡,那些幽魂似乎从未存在过,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鼋大将军打着饱嗝,却仍旧意犹未尽地看着我们,眼睛里还闪动着贪婪的光芒。他神采飞扬,定定地看着我,似乎在炫耀自己的神威。
我忽然大悟,这家伙仍旧没有忘记古墓前的仇恨,只是碍于白莲使者,才没有动手而已。但他有机会在我面前扬眉吐气,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的。
鼋大将军迈步跨上前来,猝然将方天画戟指向我胸前,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老烟枪急忙拦到我身前,一把抓住方天画戟,嚷道:“要杀便杀,休得猖狂!老子不怕你,就算落入你的肚子里,也得让你肠穿肚烂!”
鼋大将军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他手臂微动,方天画戟横扫而过,将老烟枪打倒在地。
我们这些人可不像幽魂那样软弱,眼见着老烟枪呻吟不已,立即纷纷摆开架势,就要冲上去围攻鼋大将军。
“诸位且慢!”白莲使者急切地叫道,“明王,你们与鼋大将军误会太深,还是听我解释一下吧。鼋大将军,快住手,你已经吃饱了,不如到河里美美地睡上一觉,等我召唤之时,再出来相见!”
鼋大将军冷哼一声,扫视我们一眼,随即高高跃起跳进了奈河之中,溅起许多水花来。
片刻之后,鼋大将军现出原形,静静地趴在河面上,当真就像睡着了一样。
小张快速扶起老烟枪,关切地问道:“连长,你没受伤吧?”
“哼,甲鱼也成精了!伟大领袖啊,这个世界的牛鬼神蛇太多了,您老人家快睁开眼瞧一瞧吧!”老烟枪夸张地叫喊着。
我再也支持不住,头晕目眩地歪倒下去,胸前被娄妃抓出来的伤口很深,背后挨了孟不凡一掌,就像被大石头砸了一下。
方诗雅等人围过来,急切地询问着。白莲使者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鬼船上,站在老烟枪身后探头说:“不碍事,只是外伤。要是老夫再晚来一步,明王的经脉就会断裂,所幸终究还是保住了经脉,调养一段时日就没事啦!”
老烟枪吓了一跳,往后退开,双手握拳放在胸前,紧张地看着白莲使者。
“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把我当成敌人吗?”白莲使者无奈地摇摇头,却转身说,“等老夫料理了他们,再与你们详谈。”
说着,他就抛下我们不管,径自走到娄妃三人身前,玩味似的看着他们不说话。
“白莲使者,求求你放过朕吧!”陈友谅最先经受不住精神上的压力,磕头求饶道,“都是娄妃蛊惑朕,让朕自不量力地与使者作对,不关朕的事……”
“陈友谅!”娄妃跳了起来,气得浑身直哆嗦,一边流泪一边说,“你这个薄情寡义之人,我生前因你而死,死后经历千难万险修成青龙之体,一心为了能让你早日超生。可大难临头,你仍旧只顾自己,当真让人心寒哪!”
“娄妃,你快向白莲使者认个错,将白如烟遗物交出来吧。”陈友谅毫无愧色。
娄妃忽而嚎啕起来,哭得肝肠寸断,泪流满面。她转身看向往生轮,不由得凄惶地笑了起来,无比酸楚地呢喃道:“难道我真的错了?”
“对,爱妃认错还来得及!”陈友谅急声附和道。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周围,娄妃狠狠地扇了陈友谅一个耳光,又怒又气地吼道:“我错了,真的错了,爱上你这么一个无耻之徒,就是我最大的错误!”
陈友谅捂住脸庞,愣怔在原地,他显然想不到,娄妃竟会扇他一个耳光。
“娄妃,老夫也挺同情你的,陈友谅生前就是个背信弃义之徒,杀了自己的主公夺取政权,又逼死多少忠臣,你何苦一直追随他呢?”白莲使者叹息道,“你为了练成青龙之体,不惜饱受天雷轰击,到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娄妃呆滞地看着白莲使者,泪眼婆娑,半晌才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也罢,白莲使者,我已经心灰意冷了,做人如此艰难,还想着什么往生轮回?罢了罢了,求你在动手之前,答应我一件事吧!”
“什么事?”
娄妃仰天一叹,手哆嗦着指向陈友谅,咬牙切齿地说:“我要亲手打散他的魂魄!”
话音刚落,娄妃猛然间冲向陈友谅,雷霆万钧的愤怒中夹杂着一股怨恨之气,举手就往陈友谅天灵盖拍了下去。
我们这些人冷眼旁观,知道娄妃因爱生恨,最后要亲手毁去自己曾经深爱之人的魂魄,不由得唏嘘感慨起来。
白莲使者似乎也被打动了,因而没有出手阻止,算是对娄妃的悲悯吧。
不料娄妃的手掌刚要击打下去,突然间掌心翻转,一把揪住陈友谅的衣领,而后双脚一点船板,两个人飞了起来,直朝着往生轮窜了过去。
“执迷不悟!”白莲使者怒骂一声,随即撮口长啸,飞身追赶过去。
我们惊呼起来,没想到娄妃打的是这种主意,看来她对陈友谅的情感,还真是痴心不改啊!
我一时间五味杂陈,既同情娄妃希望她能逃脱,又希望白莲使者追上她,毕竟白如烟的遗物还在娄妃身上。我的心情极为复杂,瞟眼看向方诗雅,她也是表情微妙。
可娄妃终究受了伤,很快就被白莲使者追上了。就在白莲使者要抓住她时,她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将陈友谅奋力甩了出去,自己则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皇上,但愿你来世还记得臣妾……”娄妃口吐鲜血,笔直地往奈河中坠去。
白莲使者紧随其后,在娄妃掉进河中之前,一把抱住她,继而翻身飞回了鬼船上。
而那陈友谅在空中翻滚着,很快就被往生轮的光芒给吞噬了。可就在这时候,忽而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动,陈友谅倒飞了回来,紧接着鼋大将军也从一片金光中凌空走了出来。
原来白莲使者方才那一声长啸,就是提醒鼋大将军堵截陈友谅。娄妃的计谋还是没有得逞,我颇有些遗憾,眼睁睁看着鼋大将军击杀了陈友谅的魂魄,又将他吞食了。
白莲使者将娄妃摔在甲板上,疾言厉色地说:“娄妃,我本来还有几分同情你,可你冥顽不化,休怪我下手无情了!”
他骤然取出那一张脸皮,念叨几句,脸皮上就升腾起火焰来。
娄妃惨叫不已,痛得四处打滚,身体却渐渐变成透明,而后化作一道黑烟。
那鼋大将军本来距离鬼船还有一段距离,但一看见黑烟,就急不可耐地飞了过来,像个老饕餮一般将黑烟吸食干净。
娄妃就这样魂飞魄散了,她的死状极为惨烈,让我们心有余悸。想到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我们都有些落寞,仿佛看见了一处深沉的悲剧。
娄妃的幽魂烟消云散之后,却在甲板上遗留下一个东西,原来是一头小小的麋鹿!
那麋鹿只有我的一个巴掌大,但它栩栩如生,甚至还在微微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