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谷地林中遭遇了食人花丛,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突然发生了一件极为诡异惊悚的事情,只见那些巨大的食人花一张一合之间,竟然吐出一个个奇怪的胎儿来。
所有人惊恐地叫了一声,又急忙闭起嘴巴,惶惑难安地打量着那些胎儿。
在惨淡的红光之中,只见那些胎儿骨碌碌从花瓣中滚落下来,而后跌落到肥大的叶子上。
它们静静地趴在叶子上,就像新生婴儿一般蹬动双腿,缓缓睁开眼睛打望着这个世界。
那些婴儿长相极为丑陋奇特,身上、脸上的肌肤皱成一团,眉骨上光溜溜一片,没有半根眉毛,而头上的毛发也是稀稀拉拉,就像个年岁已高的小老头。
等那些婴儿翻过身体,正面盯着我们时,我们才猛然发现,它们的眼睛上蓝下黑,与哀牢髭蟾的眼球色彩别无二致!
我们被那些婴儿盯得毛骨悚然,汗流浃背,又惊疑又慌乱,已然忘却该如何应对了。
“直娘贼,这是些什么东西?食人花还会生孩子吗?”老烟枪面色凝重,眼神里弥漫着迷茫之色,说道,“阿央,你倒是说句话啊!”
阿央自从见到这些婴儿以后,一直沉默不语,我们见她面色铁青,显然受到的震惊不小。就连身为毕摩的阿央都成了这般模样,其他人的惊惧可想而知。
那些婴儿刚睁开眼睛,还有些懵懵懂懂,趴伏在叶子上警惕狐疑地看着我们,神情也有些忌惮。
我们彼此对峙着,双方谁也不敢贸然行动,只有静观其变了。
林子中起了一阵热风,硫磺味扑鼻而来,食人花猝尔摇晃着,急急闭合起来,耷拉在叶子上。
兴许是受到硫磺味的刺激,那些婴儿变得焦躁不安,扭动着身体爬来爬去,还发出一声声凄厉尖锐的喊叫,既不像哭又不像笑,当真诡异无比。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婴儿开始沿着粗大的叶子往下滑落,它们从高处的叶子上跳跃到低处,就像一只只小猴子,行动非常灵敏快速。
“阿央,你倒是解释一下,我们究竟是要留要逃?”老烟枪急不可耐,语气非常焦急。
“跑啊,当然是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妙!”阿央终于说话了,她脸色更为阴沉,指着那些婴儿说,“它们乃是蛊婴,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
阿央话音一落,她便转身狂奔起来。我们不敢怠慢,卯足劲跟随其后,完全处于一种害怕到了极点,脑袋中全是空白的状态之中。
奔出十多米,身后的婴儿叫声愈发聒噪,听得久了,还让人产生一种幻觉,那些婴儿声音很像蛙鸣,我们仿佛被蛙群包围了一般。
我一边狂奔,一边催动黑玉古扇,一心两用,简直痛苦难言。无奈何,这谷地里处处都有危险,妖邪之物实在防不胜防,我只能勉力而为了。
又往前旁跑出几十米,阿央猛然间停了下来,对我们说道:“我们跑不掉的,刚才之所以狂奔不止,只是为了争取时间而已。趁那些蛊婴尚未赶过来,你们护住我,我来准备作法!”
阿央收起了竹扇,只靠我一个人催动黑玉古扇来护住众人,她则急急取下身上的布袋,从里面翻找出许多奇特的法器放置在地上。
没想到阿央的布袋里装着这么多东西,我们大开眼界,又见她忙个不停,心里充满了不安和困惑。她究竟要做什么,那些婴儿怎会让她失了方寸?
只见阿央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分别插上一支牛角,而后用一根红线将四支牛角连在一起,又沿着红线洒下一圈鸡毛,这才站直身体,手里已经多了一面铜鼓。
看到那一面铜鼓,我随即就想起了盘山公路上的那两个苏尼,心想阿央多半也要舞蹈施法了。
果不其然,阿央轻声吩咐我们站住别动,千万不要走出红线圈外,而后将头发披散下来,一面敲鼓一面吟唱,身体剧烈地舞动着。
阿央的舞姿与那两个姑娘比起来,少了一些妩媚,却增添了几分刚硬矫健,如同罗汉夜叉,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态。
我们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看着阿央越舞越急,到了最后,只见她头发飞舞,身形忽左忽右,简直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了。
就在阿央渐入狂热状态时,那些婴儿纷纷赶到了我们前方,它们猝然停止爬行,竟用细小的双腿撑起身体,眼睛贼溜溜往圈内打探。
随着婴儿的出现,那四支牛角迸发出一道灼热的光芒,像利剑一般挥杀出去。几个首当其冲的婴儿来不及躲避,骤然被拦腰斩断,身体成为两截,痛苦地扭动着。
其他婴儿发出惊怕的声音,一步一步往来路退去,不时冲着我们狂吼几句。
我这时才看清楚,原来那些婴儿巨大的嘴巴里没有牙齿,而是长着一条黑褐色的舌头。
那舌头细长如蛇,跟穿山甲的舌头差不多,顶端似乎还有一个开口,像极了食人花的花蕊!
而被斩杀了的婴儿,挣扎半晌,却突然化成一片蓝色的微光,随即扑棱棱飞到黑暗的树梢上去了。
“帆哥,那是蛊虫!太奇怪了,这些婴儿死了,竟然会变成虫子!”小张大叫着,显然被这种景象迷惑得头晕脑胀了。
小张说得没错,婴儿死后,身体确实变成了蓝色的蛊虫。莫说小张感到震惊,我们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也太离奇了吧?
试想一下,食人花会生出婴儿,而婴儿死后,又变成蓝色蛊虫,这太违背自然规律了!难道这片林子里的生物,都会基因突变吗?
我们以前遇见到的各种妖邪之物,再厉害凶残,也绝不可能改变自身形态性质。怎么到了这个谷地里,连生物间的种族鸿沟都被抹平了呢?
好在阿央一通施法,那些婴儿纷纷躲到黑暗中,远远地离开了我们。阿央渐渐慢了下来,最后鼓声骤歇,她瘫软在地上,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前。
“阿央,你感觉怎么样?”方诗雅蹲下去关心地问道。
阿央虚弱无比,喘息一阵,才说道:“我只能暂时吓退它们,却无法彻底消灭掉这些蛊婴,恐怕它们还会卷土重来。事情非常棘手,我们如今只有一个选择了,一边作法一边往林子外退,再也别想着踏进谷里半步,甚至也不要痴心妄想去救人,还有连哀牢髭蟾也得放弃了!”
自打遇见阿央以来,我们还未见过她如此灰心丧气,心里不免大为颓丧,唉声叹气起来。
可要让我们放弃救人和抓捕哀牢髭蟾,却是万万不能,赵五爷与我和老烟枪情同手足,他的生死安危,比天还要大。
而此刻被黑灰病折磨着的一众明教教徒,我也不会放弃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于非命。
这些人能够选择跟随我,信任我,甚至将身家性命交到我手里,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失望!
我听见阿央两次三番地提到“蛊婴”一词,就问道:“阿央,什么是蛊婴?难道它们就厉害到天下无敌的地步吗?”
“蛊婴就是中了蛊毒之人的怨念聚汇而成的婴儿,它们非人非鬼,亦妖亦魅。就拿我们今天见到的这些蛊婴来说,它们多半是食人花吃了中蛊之人的尸体,而后怨气凝聚中花蕊中,久而久之才幻化而成。”阿央语气低沉,心事重重地说。
“可那些婴儿怎么会变成蛊虫呢?”小张显然被方才的场景折磨够了,急忙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阿央惨然一笑,说道:“你们忘记我在坡上说过的话了吗?其实从本质上来说,蛊婴和蛊虫都是中蛊之人的怨气凝聚而成,蛊虫聚在一起就是蛊婴,蛊婴飞散开来,就是蛊虫。要是难以理解,你们可以将蛊婴当作蛊虫的母体!”
她这样一解释,我们就恍然大悟了。老烟枪拍着脑门说:“这种景象,倒是跟死亡之虫差不多,直娘贼,到哪里都能遇见这些牛鬼蛇神!”
小张听了之后,颇为乐观地嚷道:“连长,帆哥,诗雅姐姐,我们不是连死亡之虫都打败了吗?何必怕这些婴儿和虫子呢?”
我们正有些高兴,阿央问清楚死亡之虫的事情以后,更加沉郁地说道:“哎呀,那死亡之虫多半也是一种蛊术!而且你们别自以为是,你们还没有完全理解我话中之意,蛊婴可以变成蛊虫,难道蛊虫就不能聚集成蛊婴吗?”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战战兢兢地看向上空。上空闪动着幽蓝色的光芒,我们知道那是蛊虫在飞舞。
“阿央,你……你是担心我们头顶的蛊虫变成蛊婴?”方诗雅结结巴巴问了一句,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了。
老烟枪、小张和我有些后知后觉,等到听了方诗雅的话以后,几乎同时失声大叫,心里头如坠大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是真如阿央所说,蛊婴和蛊虫可以互相转化,那么林子中如此密密麻麻的蛊虫,一旦它们转化成蛊婴,我们岂不是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我同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既然蛊婴死了会变成蛊虫,那么就意味着蛊婴根本无法消灭。至于蛊虫,因为数量实在庞大,要将它们悉数除去,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我心里一下子就慌了,手脚冰冷起来,这才体会到了阿央的感受,我们这是走进了一片有死无生的地方啊!难怪阿央心生退意,不趁早退出去,还能活命吗?
虽然我们还未真正与蛊婴交过手,但刚才的情形表明,那些蛊婴绝非善茬,它们本是就是死亡的化身,我们如何抵挡得住呢?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解决问题要抓主要矛盾。要老子说啊,既然一切怪事的根源都来自于那些中蛊而死的尸体,不如咱们找到他们,想办法打得他们魂飞魄散,岂不一劳永逸了?”老烟枪心有不甘,想出了一个看似可行的办法。
阿央就像是自言自语,说道:“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谷里的尸体肯定数不胜数,找到了又能应付得过来吗?哎,要是我父亲还活着,他兴许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