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桥上发现的骨头表明,这个暗无天日的谷地里,确实有巫族生存过的迹象。
用骨头来进行占卜,是一种非常古老的仪式,比如中原地区夏商周时期,存留下来的许多甲骨、龙骨,其实都是巫师卜凶问吉的器物。
这种仪式,一般都是选择完整而又特殊的骨头,用火慢慢烘烤,再观察骨头裂纹呈现出来的脉络,以此来推断吉凶,指导人们的活动。
比如周武王讨伐商纣王时,大军刚要出发,天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周武王找到巫师占卜,巫师依据骨头裂纹预言出兵不利。
要不是姜子牙及时劝导周武王,说下雨乃是“天洗兵”,恐怕历史上就不会有周王朝了。
当然了,周朝的巫师与此地的巫族不能等同而论,巫师本质上是一种职业,而巫族则是一个族群,他们不属于同一个范畴。
阿央推测我们就要找到巫族遗迹,众人抬眼看向隐藏在热气之中的木桥,心里充满了神秘感和期待感。
“不过,巫族占卜用过的骨头,一般都非常神圣,怎么会随意丢弃在桥上呢?”阿央有些疑虑,提醒我们道,“这些骨头上刻着的图形,很像咒语,也不知道在诅咒什么?”
确实如此,夏商周时期的甲骨、龙骨,藏了几千年,才被后人发现,这说明当时的人们非常看重这些骨头,甚至把它们当作国家档案珍藏起来。
老烟枪不以为然地说:“同志们,封建统治者总是故作神秘,故弄玄虚,其实都是些寻常凡人,巫族也不例外。咱们只要坚定革命意志,就无所畏惧!”
“狗日嘞,又在老调重弹,老子耳朵都听得起老茧喽!”赵五爷不耐烦地骂了一句,而后举着枪往前走去。
我们暂且不去管那些骨头,快速跟上五爷,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阿央捡起几块骨头放进布袋里,手中也握紧了一只铜鼓,神色紧张地走在我身旁。
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我们才来到了桥头,回头看去,身后的木桥隐在雾气之中,显得影影绰绰。
我们推断这木桥起码有一千多米,老烟枪抬眼看着上空,说道:“头顶上是河流,我们距离羊山瀑布很远啦,无量山中藏着如此鬼斧神工的地方,真让人大开眼界。”
但接下来看见的情形,更让我们大开眼界,只见桥头不远处,赫然矗立着一座奇特的雕像。
那雕像塑造的是一个女人,但她却以诡异的姿态趴在地上,四肢着地,撑着巨大的身体,高出我们一头,非常庞大。
这女人赤身裸体,肚腹鼓得很高,显然是一个孕妇。她的长相很是普通,脑袋昂起来,眼睛盯着远处。
只是她趴在地上的姿势,极其不雅观,平添了几分妖邪之气。
赵五爷一见到这个雕像,就大惊小怪地说道:“啧啧,巫族人脑子有毛病吧,怎么弄出个大肚子女人趴在地上呢?你们看看,这女人也太丰满了吧?日他仙人板板,就跟个母牛似的!”
赵五爷吃一堑长一智,他知道阿央不喜欢粗俗的话,故而说得有些含蓄,很不像他以前的风格。
不过五爷还真是说到关键之处了,那女人从外形上看,确实极为丰满肥硕。她腰粗体胖,肚子隆起,那两只乳房也快垂到了地面上,屁股也是又翘又挺。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阿央见我们这些男同志紧盯着那雕像猛看,冷冷地说道,“我想这大概是巫族人的生育之神,我们彝族人也有类似的神灵。但这雕像的姿势,当真少见!”
生殖崇拜,可以说是人类最为原始的情感寄托,各个民族都有类似的情结。
原始时期,由于生存环境复杂恶劣,人们的力量还非常弱小,成年人寿命短暂,而婴儿存活率不高,所以人们就希望能够多生多育,将种族繁衍下去,故而出现了林林总总的生育神灵。
一般说来,世界各地的生育神灵往往以孕妇为原型,为了突显生育神灵的特征,雕像总是会呈现出丰臀肥乳的特点,将身体器官夸大展现出来。
阿央还告诉我们,寨子中就有男根石,但凡新婚女子,都要去摸一摸那一块石头,祈祷顺利怀孕。
眼前的这一尊雕像,多半就是巫族人的生育神灵,怪就怪在她的姿势,让人捉摸不透。
方诗雅举着手电绕着那塑像走了一圈,忽而指着地上说道:“这塑像下面还有东西,咦,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们凑过去一看,只见塑像下面有一些长条形的石头,长条石呈白色。石头上凹凸不平,有许多圆形的颗粒,却被染成了黑色。
“格老子哟,这……这好像是在告诉我们,这些石头是这个女人生出来的!”赵五爷惊奇万分。
我们有些难为情,但情况确实如此,那些长条石就在雕像臀部之下,恰好对着她的生育之门。
老烟枪若有所思,说道:“白帆同志,你还记得林子中的那个苏尼吗?他当时肚子炸裂开,老子好像在他肚子里见过跟这些长条石很像的东西。”
“你们别瞎猜了,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啦!”阿央站直身体,眼光闪动着看着雕像,说道,“这些长条石是在模仿蟾蜍卵的样子,也就是说,这个女人生出来的不是人类,是蟾蜍!这就对了,怪不得她会用这种姿势趴伏在地上,你们看她像不像蟾蜍?”
经阿央如此一说,我们都恍然大悟,眼前雕像的姿势,确实像极了蟾蜍趴在地上!
我不由得心头一紧,巫族崇拜的生育神灵产下的是蟾蜍卵,难道这意味着巫族其实是蟾蜍后裔吗?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蟾蜍一次性能生产很多后代,所以巫族人崇拜蟾蜍,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强盛的生育能力。”老烟枪听了我的疑惑,如此解释道。
这种解释,也倒合情合理。但不管怎么说,巫族肯定与蟾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难怪哀牢髭蟾受了伤以后,非得拼了命地往这个地方逃窜。
我们怀着迷惑的心情,离开桥头,继续往前方走去。
正走着,小张忽而拽了我一把,战战兢兢地说:“帆哥,那一尊雕像好像动了……”
我扭头看回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心想小张多半神经绷得太紧,所以才会疑神疑鬼。
不料方诗雅听见小张的话以后,她转身看向那一尊雕像,也叫了起来:“哎呀,那雕像确实移动过!她刚才面朝桥头,如今却面对着我们,她转了一圈!”
我这才紧张起来,方诗雅一直心细如发,倘若她都这样说了,事情肯定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