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矿坑中喷涌出一股又粗又高的水柱,更为奇怪的是,水柱带出来一具尸体。
那尸体随着水柱升到空中,像一根木头似的被抛到地面上,脑袋一下子就从脖子上掉落了,骨碌碌滚出很远。
那些地质工作者四散而逃,饶是如此,每个人还是被浇成了落汤鸡,而后远远地站在水花溅不到的地方,脸上带着哭笑不得的神情。
按理说地下的卤水能形成水柱喷出来,表明此处的钾盐矿藏非常丰富,王教授等人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他们皱紧了眉头,尤其是见到那一具尸体以后,更加神色不定了。
水柱一直持续喷涌了十多分钟,巨大的响声将营地中的人们惊醒了,他们没穿好衣服就跑出帐篷,都呆在原地默不作声地观望着。
水柱渐渐变细变矮,最终完全回落到矿坑中。到了后来,矿坑里的卤水一片平静,波澜不惊,先前浩大的气象荡然无存。
这矿坑周遭的地面上还有卤水在流动,一片泥泞。不过毕竟是在荒漠之中,不多时,卤水都渗进到了盐壳之中,只留下一片狼藉。
人们重又围到矿坑前,静静看着坑中幽蓝色的水面,神情还有些恍惚,方才的景象如同一场来去匆匆的幻梦。
我和老烟枪的心思全在那一具猝不及防地出现的尸体身上,无心观看矿坑的情况,在湿滑的地面上踉踉跄跄走了过去。
尸体匍匐在地上,大概是因为深埋地底,被卤水侵蚀,包裹上很多盐分,就跟腌制的腊肉似的,肌肤还有些泛红。
这是一具男性尸体,看上去很普通,只是手脚上都长着骈指,多半是天生残疾吧。
我无法准确地看出他死去多长时间了,不过稍动一下脑筋,就能得出一个结论:尸体既然能被埋在地下,这说明此人死的时候,罗布泊里面还有水,他意外地死在水中,才会被淤泥掩埋住。
这样看来,此人至少死去二十多年了,要不是罗布泊中特殊的自然环境,他恐怕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
我正在思考的时候,老烟枪抱起了男尸滚落在一旁的脑袋,但他只看了两眼,猛然将死尸脑袋扔在地上,自己也脚下打滑摔了个狗啃泥。
“王子平同志,你不会这么胆小吧?”我随口说了一句。
老烟枪抖着嘴唇,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直娘贼,这个人长得好奇怪,竟然有四只耳朵,四只眼睛……”
“你不会眼花吧?”我暗想死尸有些年头了,面容发生变化,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取笑道,“马王爷也只有三只眼,这个人倒多了一只,难不成他比马王爷还厉害?”
老烟枪摊开双手,气闷地说:“要是不信,你自己看嘛,老子倒希望真的是眼花了!”
我慢慢走到死尸脑袋前,弯腰将它捧在手里。这死尸脑袋的后脑勺对着我,上面的头发倒立着,沾满了盐分和泥土,显得十分肮脏。
将脑袋翻转过来,我立即傻了眼,果然见到他一双眼睛下面,赫然还有另外两个眼珠子,而在他每一只耳朵的耳廓里,又长出小小的耳朵来。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说实话,见过那么多的妖魔鬼怪,还从未有一个人的面容能把我吓成这个样子!
那脑袋从我手里滚落下去,我浑然不觉,脑袋里嗡嗡直响,彻底呆愣住了。
“这回你信了吧?”老烟枪从地上爬起来,在我身后说道,“人长成这副鬼样子,也真是奇葩!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要是他还活着,可以直接送去展览馆里了。白帆同志,人长出骈指,老子能理解,可多长出耳朵和眼睛,简直无法想象!”
老烟枪的话提醒了我,我急忙拉着他走回到尸体旁,对他说道:“真是奇怪了,这个人双手双脚上还真长着许多骈指,难道他基因有问题?”
老烟枪蹲下去细细数着那些骈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最后叹气道:“哎,但愿真是基因遗传引发的病变,而不是罗布泊造成的……”
我心头一紧,老烟枪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要是造成那人变异的原因来自于罗布泊,事情可就复杂而棘手了。
我不敢往下细想了,急忙打断这个念头,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到矿坑边。
王教授等人正在用探测杆测量矿坑的深度,那探测杆上面有刻度,而且具有伸缩性,此时已经拉到了极限,但仍旧探不到深坑的底部。
“已经八米多啦,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学者扭头看向王教授,又吃惊又困惑地说,“我们昨晚挖坑时,严格按照要求来做,只挖了三米多深的坑,会不会是坑底出现了塌陷的情况?”
“只能这么解释了,我想大概是地下的卤水含量巨大,挖坑时引起震动,所以才冲破泥层喷涌出来。”王教授沉思着说,“不过这或许是件好事,起码我们都看见了,此地藏着丰富的钾盐矿啊!”
地质工作者们的兴致又高涨起来,他们收起探测杆,忙着用塑料桶取样。
就在这个时候,矿坑中的卤水冒起泡来,而且越冒越多,整个水池就像要沸腾一般。
“难道是又要喷发水柱了?罗布泊地下有地热能量吗?”王教授皱起眉头,竭力回忆着说道,“我记得以前看过的资料中,都没有提到过这样的事情……咦,什么声音?”
随着水泡不断地升起,我们也听见深坑中的水面之下,传来阵阵凄厉的声音,就像有人在扯着嗓子哭喊一般。
有个学者说得很形象,他瞪大眼睛盯着水面,有些害怕地说:“太像小鬼在哭了……”
确实如此,水下的声音又刺耳又凄凉,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联想到刚才被水中冲出来的死尸,要说水底藏着鬼魂,大概没人不会相信。
众人在面面相觑中,不由自主地退开,这矿坑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的意外之事,谁还敢停留在旁边?
水中的哭喊声响了一阵,渐渐平息下去,水泡也变小了。但水面上却多了一件东西,原来是一块塑料布,里面好像还包裹着别的物件。
等风平浪静之后,我和老烟枪谨慎地走到了矿坑前,拿起旁边的一把铲子,把塑料布扒拉过来。
老烟枪伸手拿起塑料布,凝目细视,惊诧地说:“直娘贼,里面好像包着一本书!”
他三下五除二把塑料布扯烂,里面露出一块羊皮,揭开羊皮,果然是一本粉红色的日记簿。
日记簿因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保存得非常完好,也没有被卤水侵蚀到。封面上还有一颗鲜艳的五角星,旁边印着四个金色的小字,却是“战天斗地”。
老烟枪顿时呆若木鸡,他眨动着眼皮看向我,眼眶里已经充满了泪水:“白帆同志,这是027机构成员的日记本……”
他急匆匆翻开日记簿第一页,整个人就像遭到五雷轰顶,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这是阿然……是阿然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