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腿上出现了牛眼睛似的黑圈,他嘴里大呼小叫,痒得死去活来。我们单是听着他的嚎叫,就觉得骨头里面有蚂蚁在爬,浑身难受至极。
“让老子挠一挠吧……”五爷挣扎着,但老烟枪不肯松手,他转而苦苦哀求道,“阿央,我的好阿央,给我再来一针镇定剂吧,求求你啦!”
“镇定剂打多了,会损伤大脑的,虽然你的大脑也没什么好损害的了。”老烟枪断然拒绝五爷的请求,似笑非笑地说着。
赵五爷闹腾了一阵,终于沉沉睡去。我们看着他腿上的印记,心里十分不安,谁知道这些印子会不会带来什么后患?
车队行驶了几个小时,王教授那一帮人将脑袋伸出车窗外,挥舞着手臂喊叫起来。
“直娘贼,莫非又遇见麻烦了?”老烟枪急忙命令车队停了下来,而后招呼我道,“白帆同志,我们去看一看!”
来到王教授乘坐的越野车前,我们还未开口询问,他就激动万分地说道:“两位同志,快看哪,这里地面上的盐分增多啦,我敢断定,底下一定藏有钾盐矿!”
我抬眼往前方看去,果然见在耀眼的阳光下,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白花花的湖盐,就像一层寒霜似的,晃得我两眼发花。
王教授这一帮地质工作者之所以跟随我们进入罗布泊,最大的原因就是要寻找钾盐矿藏,如今看到这种景象,他们如何不欣喜若狂呢?
我对于钾盐矿没有多少兴趣,看了一眼空中的太阳,说道:“时间还不算太晚,我们还能往前走一个小时左右,要不继续前进吧?”
王教授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他异常坚定地告诉我们,今夜就要在此处挖出矿坑来,要是真有钾盐矿,夜里坑中就会渗出卤水,明天早上便能进行采样了。
“可是进入湖心以后,找到钾盐矿藏的概率不是更大吗?”我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主要是被食人蜥蜴搞得胆战心惊,实在不愿意没走出多远就停下来。
“既然我们曾经答应过王教授,要配合他们寻找钾盐,当然不能言而无信了。也罢,今夜就在这里宿营!”老烟枪拿定主意,对王教授说道,“你们挖矿坑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要是发现了食人蜥蜴,必须立即停止。”
王教授等的就是这句话,老烟枪刚说完,他就忙不迭跳下车,带着地质工作者们欢呼着奔了出去。
“老烟枪,我原以为你跟我想的一样,没想到你竟然答应了王教授,这不是拿大家的性命冒险吗?”我有些不满地说。
“嘘,别声张!”老烟枪表情非常凝重,他凑到我耳朵旁,说出一句让我震惊不已的话来,“当年老子就是在这个地方,跟阿然他们走散的。”
他扔下这一句话,转身急匆匆去找龙哥,两个人便站在一起举目远眺,不时低声争论着。
原来老烟枪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我知道他对阿然那些战友的遇难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来到了故地,他心里怎会没有想法?
我很是同情老烟枪,便一心一意支持他的决定,自去跟朱婷和朱老爷子交涉,好说歹说才稳住了他们。
朱老爷子恨得牙齿发痒,过河拆桥地说:“早知道就不带上这一帮专家教授了,一点用都没有,还处处掣肘!”
此地大概是因为覆盖着厚厚的盐分,地面非常坚硬,不像是会藏有食人蜥蜴的样子。而且王教授等人跑出很远,在湖盆中活蹦乱跳,也没有遭遇任何危险。
见到这种情况,我们就决定撑起帐篷,在里面睡个舒坦的觉。昨夜众人挤在车中,身体伸展不开,都十分疲惫。
人们忙着布置营地的时候,我又去看了五爷一眼,他睡得很沉,只是腿上的黑圈毫无消散的迹象。
就在这个时候,阿央大惊失色地说道:“不好,又死了两个,只剩下另外一人啦!”
那两个腿上还有血泡的伤员,嘴巴里吐出一些黑色的血液,四肢扭动一阵,便头一歪断了气。只有那个像五爷一样血泡消散的人,还在微弱地呼吸着。
“哎,他们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我叹息道,“罢了,连同车上的其他尸体,都抬下去挖坑埋了吧。这沙漠食人蜥蜴简直就是阎王爷,惹不起啊!”
小张带着人将尸体抬下去,挖出浅浅的坑,草草掩埋掉。李神棍神色憔悴地站在一旁,捋着山羊胡唉声叹气。
吃过晚饭,我对方诗雅道:“王教授等人饿了一天,现在又卖力地挖坑,也累得够呛了,我们给他们送一些事物过去。”
远离营地的时候,我轻声将老烟枪的话告诉了方诗雅,说道:“我担心老烟枪会悲伤过度,我们这段时间,一定要多劝导他,他可是我们这些人的主心骨,轻易不能倒下啊!”
方诗雅点点头,叹息道:“二十多年了,老烟枪对阿然念念不忘,我想阿然一定很优秀。白帆,你会记得我一辈子吗?”
“我不但要一辈子记住你,还要跟你厮守终生,最好再生一窝小明王、小圣女出来!”我哈哈笑道。
王教授吃着食物的时候,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芒,说道:“小兄弟,要是发现了钾盐矿藏,我们这些人就为祖国立下大功啦!到时候,解决了农肥的大问题,中国人再也不会挨饿了!”
我被他的情绪所感染,笑着说:“一定会发现钾盐的,我提前祝贺你们!王教授,你们今夜要挖很多坑吗?”
“为了保证样品的质量,矿坑越多越好。但是时间不等人哪,我让同志们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挖一个矿坑,这样也勉强够用了。”王教授过于激动,吃了几口就放下饭盒,跑到坑边指挥去了。
“这些人活得多么简单,又多么崇高啊!”离开王教授等人的时候,方诗雅由衷地赞叹道。
这一夜寒风呼啸,阿尼提老大哥告诉我们,罗布泊中的冬天已经来了,往后的天气会更恶劣的。
老烟枪和龙哥今夜带着人在四周搜寻,没有睡在帐篷里。他俩肯定想找到战友们曾经留下来的踪迹,巡视营地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在半夜的时候,我起来巡视营地中的情况,远远看见前方一个矿坑边摇曳着灯光,原来是王教授整夜守在坑前,他要亲眼目睹卤水从地下一点一点地涌出来。
这些知识分子们虽然柔弱,还有些顽固,但他们的精神仍旧值得敬佩。倘若没有他们的执着付出,国家又怎么会欣欣向荣呢?
遥远的天边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难道要下大雨了?我站在寒风之中,竖起衣领的时候,竟然听见了一阵野狼的叫声。
不会吧,罗布泊中还有野狼在活动?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狼嚎之声非常清晰,不由得紧张起来。
哎,谁说罗布泊是死亡之海的?对于野狼和食人蜥蜴来说,指不定这个地方还是它们的乐园呢!
我不敢怠慢,急忙叮嘱守夜的手下们:“都打起精神来,听见狼叫没有?尤其要注意王教授等人的安全,别让他们受到伤害。”
到了黎明时分,老烟枪和龙哥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营地中,一看便知,他们毫无所获。我也不敢出言询问,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昨夜的情况。
老烟枪双眼通红地说:“也不知王教授他们的情况如何了,我们去看一下吧。要是找到了卤水,就从长计议,没找到的话,我们就继续赶路。”
就在这个时候,王教授等人欢呼起来:“出卤水啦,出卤水啦!”
他们相拥在一起,又跳又叫,而后扑到矿坑边,用手指蘸了一些卤水,放进嘴巴里吮吸着,仿佛是在品尝琼浆玉液。
我和老烟枪奔到矿坑边,见一汪蓝宝石似的卤水悠悠晃荡着,整个天宇都投映在水面上,那深邃的幽蓝色好像要把世界吸进去。
王教授老泪纵横,却笑得跟个孩子似的,他咂着手指上的卤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不错,又辣又咸,是卤水,真的是卤水啊!”
“恭喜啊,王教授,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我打心里替他们感到高兴,欢快地问道。
“把卤水收集采样,然后再简单地做一下化学成分的分析,要是钾盐纯度高,我们就没有必要继续前行啦。”王教授拿着一个塑料桶,一边回答我,一边将桶放进水中,卤水便咕嘟嘟灌了进去。
另外三个矿坑中也出现了卤水,地质工作者们忙得不亦乐乎。我和老烟枪见插不上手,转身就要往营地走去。
可偏偏突然出现了状况,东边的矿坑中的卤水猛然喷涌而起,就像地热温泉似的,水柱喷得很高,水花四处飞舞,声势很惊人。
那些地质工作者瞬间就被淋湿了,他们四散而逃,嘴里乱喊乱叫。
“直娘贼,罗布泊下面还有这么多水啊?”老烟枪困惑地喊道,继而问王教授说,“王教授,这是不是意味着此处的钾盐矿藏含量巨大?”
“不清楚,但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我们的矿坑挖得不太深,不至于产生这种情形。”王教授直起身体,目不转睛地看过去,忽而失声说道,“那是什么东西?天哪,似乎有一具尸体被水柱冲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