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王死了,白莲教教徒们痛哭一场之后,因为不敢走出篝火圈子,就在鞭王先前躺过的地方挖出一个沙坑来。
这些教徒们并不急着将鞭王的遗体埋进沙坑里,而是围着他转圈跳舞,嘴里呼喊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大概是正在举行白莲教特有的葬礼吧。
只见这些人围成两圈,都弯腰低头,一只手搭在前面之人的肩膀上,状若癫狂似的转个不停。
沙子扬起来,教徒们浑然不觉,其他人则捂住口鼻站在一旁,算是给鞭王默哀送别。
白莲教的葬礼还真奇特,除了转圈,还要互相抚摸被割去的左耳留下来的伤疤,也不知其中有何深意。
我想或许左耳朵在白莲教中代表着特殊的神灵,所以他们在生前要割去左耳以示敬重,葬礼上抚摸左耳伤疤,则表示灵魂超生。
葬礼仪式一直举行到天亮,众人原本要亲自看着鞭王入葬,后来因为这段日子太过疲乏劳累,纷纷就地睡了下去。
我也坐到了地上,倒也没有睡着,而是趁此机会,用一夜的时间来调整内息,总算又让丹田里充满了浩浩荡荡的金色气流。
快天亮的时候,葬礼终于停止了,那些白莲教教徒满头汗水,他们似乎没感到困意,脸上带着几分痴狂的神色,眼睛里闪动着狂热的光芒。
他们齐刷刷跪在我面前,倒把我吓了一跳,我急忙站起来出言询问所为何事。
其中一人抬起头说道:“大明王,教主生前非常敬佩你,临死之际又将历代教主信物亲自相传,现在你就是我们白莲教的教主啦!白莲教有个规矩,前任教主死后,必须由下一任教主脱光遗体上的衣物,并亲手将遗体抱进墓坑之中。”
这个规矩虽然有些古怪,但不算强人所难,也附和人之常情,我就当给鞭王尽最后一份心意,欣然应允了。
我解开鞭王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忽而在他怀里看见一个玻璃瓶,那瓶子中还爬动着几只噬心蝎。
而在瓶子一旁,有一个小小的纸包,上面写着“噬心蝎毒解药”。
我心中一动,不由得暗自高兴,也不管教徒们有没有看见,随手将玻璃瓶和纸包拿了起来,放到怀里去了。
遗体僵硬了,衣物很难脱下来,费了十多分钟才搞定。我抱起赤条条的鞭王,见他身上伤痕累累,心中颇为感伤。
一步步走到沙坑前,我缓缓滑落下去,庄严肃穆地将鞭王的遗体放得端端正正,这才说道:“鞭王,永别了,但愿你来世不再残害无辜,咱们也许能成为朋友!”
白莲教教徒们又撕心裂肺地哭了一番,等我爬上沙坑以后,这才挥舞着工兵铲,把沙子铲下去掩埋鞭王。
朱婷悲不自胜,也不怕会遭到沙漠食人蜥蜴的袭击,走到山脚下抱过来一堆石头,跪在墓坑旁,将石头一块块垒砌起来,形成一座矮矮的墓碑。
埋葬了鞭王,众人都聚拢过来,开始商议着动身走出塔克拉玛干沙漠。
我抬眼看向空中,见太极阴阳鱼的颜色又变淡了一些,那九个古鼎有些清晰起来,告诉众人道:“我答应过无生老母和历代圣女,要留在沙漠里,将明教神器彻底摧毁。”
“需要多长时间?”朱老爷子和高建国异口同声地问道,他们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挺有默契。
“预计需要两年吧!”我实话实话说。
此言一出,众人大为惊慌。朱老爷子一把抓住我,说道:“不行,两年的时间,谁等得了?大明王,明教神器已经关闭了,就随它去吧,何必多此一举呢?食物和水都快耗尽了,而且沙漠里全是毒物,无法待下去的!”
“我又没有要求大家都留下来,只需诗雅陪着我就行。”我有意戏耍朱老爷子和高建国,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说道,“你们要走,现在就可以走了,不必等我。”
高建国跺脚道:“这可不成,沙地里全是蛇群,我们怎么走得出去?”
“各安天命吧!”我挑了挑眉毛,懒得继续跟他们啰嗦,转身去找阿尼提和李神棍。
朱老爷子和高建国那些人愣在原地,唉声叹气半晌,却谁也不肯离开,不时眼巴巴地看向我。
“帆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小张凑到我身前,一脸茫然地问道。
我轻轻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山人自有妙计,你只管放心吧!去告诉高建国那些人,想要活下去,最好再去多找一些武器装备回来。”
小张将信将疑地走了,自去与高建国大声争吵。我则问阿尼提道:“我们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
“小兄弟,我昨夜留意了一下,干粮和水确实不多了,顶多还能支撑十天左右。”阿尼提忧心忡忡地说,“咱们只能往西南方向走,找到和田河,再一路西行,这样或许能撑到西边最近的县城阿克苏去。”
我心中有了计较,当下吩咐众人先沉住气,尽量多收集一些散落掉的装备回来。
今天清晨,沙漠腹蛇和蝼蛄群又尝试着进攻了几次,我按照李神棍的计策,每一次都是适可而止,让这些毒物暂时存活一段时间。
高建国和朱老爷子阴沉着脸,显然心头有火,但他们现在只能指望着我救命,所以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抱怨。
趁着打退沙漠腹蛇第三次的进攻间隙,我先去察看了阿央的伤势,见她伤得不轻,心里很是焦急。
“不碍事的,我只是受了皮外伤,包扎一下就好。”阿央安慰我道,口吻一转,忧虑地说,“就是烟枪大哥一直昏迷不醒,我很担心。白帆,你别管我了,快去看一看烟枪大哥吧!”
正要起身的时候,赵五爷走了过来,他左耳上的伤口已经用纱布团团包裹起来,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问题了。
赵五爷方才带着几个人守在山洞前,急匆匆走着,很远就嚷道:“瓜娃子大学生,老子听说啦,你是不是脑壳上有包,为啥子非得要在沙漠里待上两年?日他仙人板板,你喝风也喝不饱嘛,不要命啦?”
我知道五爷是在关心我,笑着说:“五爷,你别一惊一乍的,我心中有谱。”
等五爷走到我跟前,我示意他将右耳凑过来,将声音压得很低,说道:“我是演戏给高建国那些人看,能不能收拾他们,就在此一举,您老人家可别坏了我的好事!”
“演戏啊?”五爷反问一句,急忙捂住嘴巴,又拍拍胸脯说,“你放心,老子不但不会坏你的好事,还会给你搭台子。”
“好啊,到时候就看五爷的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我哈哈一笑,随即走到了老烟枪身边。
老烟枪静静地躺在沙地上,也不知是谁找到一块破布,盖在他身上。方诗雅守在一旁,打着长长的呵欠。
“诗雅,辛苦了!”我蹲下去,细细打量着老烟枪的脸色,嘴里对方诗雅说道,“你抓紧时间调整内息,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方诗雅盘膝打坐,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脸色渐渐恢复了不少。
我先把着老烟枪的脉搏,感受到他的脉象很虚弱,又翻开他的眼皮观察瞳孔,却见他瞳孔上一片灰白,眼神也非常涣散。
“哎,先保住性命再说吧!”我暗自叹气,扶起老烟枪,开始给他灌输内息。
良久之后,我身上全是汗水,老烟枪终于哇的吐出一口黑血,睁开了眼睛。
我坐在他身后,急忙开口叫道:“老烟枪,你终于醒啦,感觉怎么样?”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吃人肉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老烟枪身体剧烈颤抖着,嘴巴里胡言乱语,双手不断扇着自己的耳光。
我跳起来,紧紧攥住老烟枪的双手,而后偏过脑袋看向他的脸,却见他嘴里大喊大叫,眼神空空洞洞,不由得感叹万分。
谁也想不到,一个盖世英雄一般的人,竟会落到疯疯癫癫的下场!老烟枪啊老烟枪,你让我们这些人情何以堪?
如今之计,只有用张三丰教给我的法术,压制住老烟枪头脑里那一段残忍的记忆,兴许他便能从痛苦和自责中解脱出来,从而恢复理智。
可要施行这种法术,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而且在此期间不能被打搅,要不然轻则可能走火入魔,重则就会一命呜呼。
沙漠腹蛇、蝼蛄群和狗皮黄群还徘徊在四周,用武器很难对付,只能依靠法力解决。
阿央身上有伤,我只又耐心等着方诗雅调整好内息,她道法恢复以后,再帮助老烟枪脱离苦海。
老烟枪被我牢牢抱住,挣扎不起,坐在地上挥舞双臂,犹自大喊大叫。许多人转过头看向他,神情中充满了悲悯和同情。
小张本来正在和高建国争吵着,听到了老烟枪的呼喊声,欣喜若狂地奔过来,嘴里一叠声叫着“连长”。待他奔到我们身前,脸色却黯淡下去,哭道:“连长啊,你这是怎么了?”
小张还不知道老烟枪发疯的原因和经过,我无法明说,只能安慰他道:“小张,你放心,有帆哥在,老烟枪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帆哥,你一定要医治好连长啊!”小张泣不成声。
我心头五味杂陈,抬眼看向空中的太极阴阳鱼,暗自想到,都是这明教神器,害得这么多人深陷痛苦的泥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