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珂粉面倏地惨白,倒退两步,连连摇头:“我没有!”
声音却绵而无力。
桓棠眸光敏锐一转,若有所思地看向以珂。事情发展至此,已完全不是为着追究下凝血草陷害她的事了。这淮安王府貌合神离,短短半日间,便叫她看出许多端倪。
比如这姐妹之争,比如谢以珂对她强烈的排斥与敌意。
“珮儿。”谢琰嗓音温淡,略带责备。裴氏柔柔一笑,道:“自四小姐归家,乡主便一直同我们在一块儿,可见凝血草之事她是不知情的。”
一直沉默的以莼也轻轻开口:“是啊,七妹妹,你不要多心了。”
“那便是珮儿多心了。我给五姐姐赔个不是。”以珮盈盈一福,含笑说道。
谢以珂却如战败了的公鸡,怏怏垂眸不言。
白氏轻轻笑道:“好好的怎么扯到五小姐身上了,是不是常妈妈做的还不一定呢。”
说着转向谢琰,恭声道:“王爷,常妈妈是我举荐的人,若她真犯了事,我定当引咎自责。可眼下仅凭一番说辞,又无证据,怎么就能认定是常妈妈做的呢?还扯到五小姐身上去了。”
见事情又绕回自己这里,常氏忙附和道:“是啊!没有证据,这罪,老奴万万不能认啊!”
燕蔻道:“可阖府上下,只有你与四小姐闹过不快,水又是你备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那也不能就这样定了老奴的罪啊!”常二家的呼天抢地地道。
谢琰唇角蔓上一丝半缕冷笑,“证据么,若有心自然不难找。来人,去搜搜厨房和常妈妈的屋子。”
燕蔻则道:“身上也要搜!事发突然,她肯定来不及销毁!”
常氏脸色一白,那屋里可有她瞒着公中中饱私囊藏下的几百两金子……她“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如同破落户一般,坐在地上哭嚎道:“王爷王妃你们听听!燕蔻姑娘说的这叫什么话啊!老奴在这王府里熬油似地熬了大半辈子,如今竟还要叫人上身来搜!老奴不活了,老奴不活了啊!”
“你既洗清不了嫌疑,又不让搜,到底要怎样!”谢琰怒目而视,梭然拍案,“若真不想活,就利落地一头撞死算了,王府也落得清净。”
他话音暗沉,俨然已是动了真怒,桓棠笑吟吟地递过去一杯茶:“王兄息怒。”
谢琰怒气暂缓,同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接过了茶。
裴氏唇角噙着得体的笑,“燕蔻说的也有道理。只需一搜便可证清白,常妈妈怎生这般大的反应?柳妈妈,张妈妈,带了常妈妈下去搜吧。”
“是。”
几个仆妇应声道,常氏羞愤欲死,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谢琰面色阴沉,“看来是要动武才行了,来人——”
谢以珂粉面上惊惧交加,心中又气又急,霍然起身道:“王兄,常妈妈是珂儿的乳母,您这般纵容下人羞辱她,让珂儿这张脸往哪儿搁!王兄若要搜常妈妈的身,便连珂儿一并搜了吧!”
说着,便要亲解扣子,拉着裴氏细细的翻,以珂泣道:“王嫂您来搜吧!省得叫些下人来搜我的身!”
“翁主这是做什么!”裴氏与白氏忙替她整理衣裙,白氏更是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她知道以珂素来心气儿高,今日之事也确是被人算计了,却万想不到会闹到这步田地。
屋中众人一时都变了脸色,万想不到,谢以珂竟会以这种方式保全乳母。谢琰气极,冷笑道:“荒唐!荒唐!都娇惯成什么样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动不动解衣脱带的,成何体统!”
谢以珂只昂首冷笑:“王兄哪里话,常妈妈是我的人,她做什么自然是我的授意,有什么也自在我身上藏着。既然有些人口口声声是常妈妈在水里做了手脚,要搜身,便合该来搜我的身!”
“小姐!小姐!您的大恩大德,老奴没齿难忘!可您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啊!”常氏扑到她身边,嚎啕大哭起来。
荣禧堂内一片混乱,谢琰怒极反笑,将茶杯重重一磕,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白氏:“这就是姨娘治下的家,这就是姨娘教出来的王府小姐!当真精彩至极!姨娘若是真有心性儿,趁早让贤于人吧!”
白氏惶恐,忙跪下称罪。眼看事态僵着,一个声音忽地传来:“王兄,息怒。”
却是桓棠。
她起身向谢琰庄静地施了一礼:“请王兄容棠儿置喙,为着棠儿归家之事,闹到如此地步,彼此脸上都不好看。那便干脆不要查了。”
“棠儿相信,今日之事,只是误会。”
这一番话出口,屋中众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她竟是这般的宽容大度。这碗水,可是害得她差点被王爷掐死啊!谢以珂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为什么会帮自己说话?
谢琰神色艰涩,“棠儿,不可。此事必须严查!”
裴氏也道:“县主初回王府,便有人借此生事,若不严查严惩,只怕日后还会有人借此事做文章。”
“可棠儿不怕。”她摇摇头,恬静一笑,“他们闹他们的,王兄心中自有定夺。”
“棠儿只盼着日后故事重演再遭构陷,王兄能记得今日,愿意相信棠儿,便已足够了。”
心中清如明镜,谢以珂在王府多年,谢琰对她疼爱备至,而那位白姨娘也曾抚育过谢琰,二人在府中地位举重若轻。
就算她们在这滴血认亲上坑了自己一把,也不可能完全扳倒她们。以谢琰没有追究到她们头上来看,很明显是起了袒护之意。
与其得理不饶人,还不如见好就收,还能给谢琰留个大度识趣的好印象,顺带麻痹谢以珂二人。
何况,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时之争的胜利,而是谢琰这一府之主的信任。她不知道为何谢以珂同白氏甫一见面便对她表现出偌大的敌意,但她知道,这回淮安王府的第一战,她并没有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