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的以珮、以莼倏地如梦惊醒。
是啊,有人生事算什么?有了王兄的信任,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什么证词证据,都不如他的信任来的重要。
她打的原是这样的主意!
相比之下,谢以珂的这一招可真谓愚蠢至极了,亲自下场来撕,又是解衣服又是出言顶撞,把王兄对她的那点好感消磨尽了。可结果呢?虽然没把常妈妈下凝血草的事翻到明面上来,却也等同于默认了。真真愚不可及!
谢琰似有些动容,静默半晌,语气不辨喜怒:“还不谢恩?”
常二家的会意,喜极而泣地叩首谢道:“多谢四小姐为老奴做主!多谢四小姐为老奴做主!”
以珂却轻轻一嗤,开口讥讽道:“四姐姐可真是宽宏大量,以珂佩服。可若是有人想陷害以珂,以珂定不会放过她!”
“本该如此,只不过我这个人一向怕事,主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是有些羡慕五妹的飞扬洒脱呢。”桓棠笑意柔缓,三言两语化了尴尬。
谢以珂一噎,还欲再言,却被谢琰冷言打断:“行了,去看看你母亲吧,你也许久未向她请安了。”
这等于是在下逐客令了。
谢以珂何曾受过这般的冷遇,眼圈一红,几乎潸然泪下。白氏却陪笑着道:“珂儿走吧。”说着轻轻拉了她出去。
常二家的也忙告罪离去,裴氏遣散仆妇,命丫鬟收拾过屋子,只留几个心腹在屋中伺候。
桓棠向裴氏行礼,“先前缠于认亲之事,还未曾拜见嫂嫂。棠儿这厢赔个不是。”
裴氏忙又回礼,以莼以珮也都同她见了礼,论了长幼序齿。裴氏命丫鬟上了茶果,众人说笑一回,荣禧堂里笑声融融,丝毫看不出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谢琰转向裴氏道:“淳姐儿呢?怎么不带出来给妹妹见见?”
“淳儿今日有些发烧,方才才睡下呢,妾身不敢带她出来。”替他剥下一瓣金桔,裴氏眉宇间萦了缕喜气。
桓棠道:“淳儿是棠儿的小侄女么?生病了?可要紧?”
裴氏温柔一笑,点点头,“大夫说受了风寒,已服了药,安稳睡下了。”
“那便改日再见吧。”谢琰道,面上淡淡的,也无多少关切,又问:“润儿呢?”
谢润则是谢逸幼子,谢逸离府后才出生,年仅六岁,生的玉雪可爱,很是得哥哥姐姐们喜爱。
裴氏眼底笑意微微一滞,捏了捏袖口,清浅笑道:“有沈姨娘看着呢,方才王爷没说请,所以妾身就……”
“润儿也是弟弟,棠儿归家这么大的事,怎能不请?传出去倒说本王厚此薄彼了。”谢琰神情喜怒难辨,话音却严厉起来。桓棠忙道:“棠儿明日见也是一样的,王兄别为难嫂嫂了。”
心中却是微怔,看起来,这个便宜哥哥好像对原主那素未谋面的幼弟极为关心,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女儿。
“不是为这个。”谢琰放柔语气,又转向裴氏,语中微有责备之意,“你迟早是要掌家的,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本王如何能放心?”
裴氏自责地道:“是妾身思虑不周。”
谢琰微皱了眉,也未动那金桔,只道:“先传饭吧。我去看看润儿。”
说着便出了荣禧堂,身形微有些急促。
裴氏眸光微黯,强颜欢笑地唤了丫鬟传饭。以莼同以珮对视一眼,眉宇间浮上深沉的忧色。
裴氏不得王兄的心,她们是知道的,只没想到,王兄对自己亲生女儿的重视程度,竟还比不上对幼弟谢润的重视。
天色渐晚,裴氏留了三姊妹用膳,又命仆从将荣禧堂内的一间暖阁收拾了出来,供桓棠暂住。
用过饭已是缺月高悬,裴氏早早的回去照看女儿了,以珮也离了席。桓棠本想同裴氏一起去看望小侄女,燕蔻却道:“王爷先前已吩咐过了,让奴婢带着四小姐去拜见郁夫人,小少爷与沈姨娘倒是不必见。”
以莼主动请缨:“燕蔻姑娘去帮王嫂照看淳儿吧,我陪四姐姐过去便是。”
燕蔻犹豫了一会儿同意了,笑道:“那便有劳六小姐了。”
以莼携着桓棠的手从荣禧堂出来,只带了两个心腹丫鬟掌灯,一行四人,往郁夫人所居的摇光殿走去。以莼一边走一边与她叮嘱,“四姐姐才回来,府里的事情有许多不知,容以莼细细的说来。”
“王府西北角的抱蓼轩,是王府禁地,这是太后定下的规矩,四姐姐万不可踏足。”她眉带忧色,细细叮嘱。桓棠莞尔,“多谢妹妹相告,我记住了。”
以莼略一沉吟,“还有就是,四姐姐尽量不要在王兄面前提起皇后娘娘。”
桓棠心里咯噔一声,笑道:“这是为何?”
其实,就之前谢以珂怀疑她是废后时众人的反应,她便察觉到王府对原主似乎颇有微词。眼下被明确告知不要提起,仍是微微吃惊。
以莼摇头,“以莼也不是很清楚。皇后娘娘自幼养在宫中,与王兄感情淡薄。自以莼有记忆起,十余年间,王兄便极少提到娘娘。每每提到,也是极为冷漠。以莼想,可能是因为长公主的死吧。”
桓棠下意识便要追问,转念一想,长公主之死谢棠是知晓的,若问,便要露了马脚了。
她勉强笑道:“也许吧,我其实还挺想见见……姐姐的……听说她辞了后位固请守陵,也恰在今日。到底是来晚了一步,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面了。”
说话时二人已到了一处灯火惶惶的馆阁前,还未走近便听见谢以珂略带哭腔的声音:“她活着,你争不过她,她死了,你还是争不过她!现在好了,她的女儿回来了,你的女儿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