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能招出什么来,最多是自己叫她回来、还未实现的阴谋,被谢以棠这一打断,倒成了是自己指使她在衣裳上下的毒了!
然她也不敢留春晓嚷出那计划来,只得由着春晓被拖出去了。这一局,是她输了!
一直静默旁观的谢朗悠悠然笑道:“叫侍卫们别打死了,今儿好日子,死了晦气。”
谢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倒是怜香惜玉。”
谢朗笑容一敛,悻悻噤了声。堂中静默一息,谢琰看向以棠,眉宇间忧色不减:“即虽打发了春晓,你屋中的人仍须好好注意才是。屋中的丫鬟或留或卖,你自行裁夺吧,不必来过问姨娘了。”
“是。”以棠乖巧地道。
借着这件事,以棠彻底将屋里的丫鬟清理了个遍,她将这件事情交给了溪行去做,短短半日之间,莲洲伺候的丫鬟便少了一半。谢琰又命裴氏给她挑选了几个丫鬟过去,放在院子里。
总算名正言顺地清理了白姨娘的眼线,以棠神清气爽,连谢朗也待见起来,将自己珍藏的一幅簪花仕女图送了他做生辰礼物。
至于谢以珂,她也备了厚礼过去,至于那礼物的结局是否身首异处,就非是她要关心了的。
众人散后,面色郁郁的谢以珂同白姨娘在屋内低低的交谈。
“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起方才的事,谢以珂犹是郁闷不已,她的生日宴黄了,又没能害到谢以棠,还差点把白姨娘搭进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白姨娘无奈叹息一声:“我们这把是算计空了,反倒被谢以棠坑了一把。王爷已起了疑心,认为蝎毒是我做的了,只怕不日后就要借机革了我的权,将中馈大权交由王妃了。”
“姨娘是太后钦点的,王兄偏袒裴氏还要看太后答不答应呢。”听她提起裴氏,谢以珂满不在乎地道,想起方才王兄震怒的神情,又伤神不已,“谢以棠可真是蛇蝎心肠,我们还没算计她什么呢,她就自导自演了这出来构陷我们。王兄怎么就那么信她呢!”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连那蝎毒是否属实也不查证。
到底,是因为嫡庶有别吧。
谢以珂眼神黯然了下来。
见她伤神,白姨娘安抚她道:“她毕竟才回来,独自在外受了那么多年的苦,王爷一时怜惜她罢了。虽说你不是王爷一母同胞的姊妹,可毕竟有十几年的感情在,王爷又哪会委屈你呢?何况,你还有太后、昭仪娘娘和三少爷撑腰。太后忌惮长公主,一定不会喜欢谢以棠的。”
谢以珂面色戚戚:“太后国事繁忙,昭仪远在宫中,哪有闲心管珂儿。谢朗……”她眼神微微发冷,“他不拖我的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珂儿!”白姨娘略带责备地看着她,“三少爷可是你血亲的兄弟,将来,你还是得指望他。”
谢以珂眼神再度黯然,是了,王兄从前待她是极好,才把她宠成如今这个无法无天的脾气。可自从谢以棠这个嫡亲的妹妹回来,他对自己便少了几分关注。至于戍边在外的二哥谢璧,她更是不熟。
见她神情有所动容,白姨娘趁热打铁地道:“何况,你想见宁世子不还得指望他么?三少爷可是告诉姨娘了,下午,宁世子同六王爷会过府来小聚的。”
谢以珂眼睛一亮,粉面上神采奕奕,“宁世子下午会来?”
白姨娘爱怜地看着她,微微颔首。
“太好了!”谢以珂近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什么生辰宴什么矜持皆不在乎。她欢喜地同白姨娘行了一礼:“那珂儿就先回去准备了!珂儿告退!”
午间。
即虽太后下旨不许大办,谢琰仍是命厨房精心准备了一场家宴,王府中人无论贵贱,悉来吃酒。
午宴上谢以珂难得的收了跋扈桀骜,罕见的乖巧温顺。唯独对以棠仍是冷面相待,惹得气氛颇有些僵。以莼以珮私下里问了以棠春晓的事,得知她无事后方才安心。
以棠略坐了片刻便回了莲洲,因才食过荤腥,索性命兰亭搬了前日收下的海棠树上的露水,就着红泥小炉,在霜天晓角里煮起茶来。
“古人说‘山中无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今日咱们也来试试。”以棠扑着手里的绢丝团扇,扇着小炉中的火。兰亭与溪行俱是无奈地将她看着,替她擦了脸上沾着的薪灰。
茶釜中已沸如鱼目,微微有声。以棠不慌不忙地拨了茶荷中麦芒般的茶叶,将茶具提上釜来。但见壶中茶叶翻滚,徐徐舒展,氤氲茶香渐随水汽散开,扑上鼻尖。溪行不禁赞叹道:“好香啊。”
以棠笑了一下,亲自替她舀了一碗茶,“你且尝尝你家小姐的手艺。”惊得溪行忙摆手推辞,“不,不小姐,这可使不得。”
“这煮茶第一碗是最好的,你这丫头有眼无珠,我可不给你了。”以棠佯怒嗔道,小抿一口滚烫的茶水,赞赏地点了点头。
却闻水上传来一个清越的男声:“这么香的茶,姑娘不要,我们却是叨扰了。”
以棠一愣,闻声看去,不远处的水面上停着一只画舫,鷁首立着三人,宁澈同谢朗,还有一人面如冠玉,衣绣四爪蛟龙,眉眼温润,君子灵秀。
清河王岚怿。她的记忆告诉她。北邺有名的贤王。
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以棠在心中默念道,屈身同他行礼,“臣女谢以棠,拜见六王爷。”
原来今日谢朗生辰,清河王岚怿同宁澈咸来祝贺,三人泛舟湖上,偶然驶入了莲洲的地界。
岚怿隔水温润一笑,“县主快快请起,你的茶可是要煮酽了。”
“啊……”以棠忙起身,从茶釜里取下茶具来。岚怿三人弃船登岸,进入霜天晓角,谢朗笑嘻嘻地道:“四姐姐,我们可是闻着茶香寻过来的,你不会怪罪朗儿多事吧?”
“哪里。”以棠说道,又命兰亭取了一套雨过天青的越窑茶盏,“六王爷若不嫌弃,臣女替您舀茶便是。”
宁澈却端过她事先饮过的那盏,笑道:“听人说汉人煮茶,最喜这第一杯,宁某可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端了茶小酌而尽。
事发突然,以棠主仆根本来不及阻拦。以棠愣愣地看着他,心中微有些着恼,那可是她的杯子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