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却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不对,她好像被谢以棠算计进去了!
“我没什么意思。”以棠转眸,眸光幽幽地看着她,“我相信郡主的箭术,郡主一定会射中的,不会故意伤了我。”
“你……”宁曦气结,谢以棠的意思是,自己射术高超,若有失手,必然是有意为之。所以,自己必须射中,不能伤到她。
好个狡猾的谢以棠!
在座胡女纷纷反应了过来,心中才对以棠积攒的那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一人不耻道:“可真卑鄙!”
“花花肠子真多!”
“汉人就是这样!一肚子坏水!”
以珮以莼也都回过味来,如释重负,俱是欣喜地将以棠看着。以棠一扬下巴,问的挑衅而恣意:“郡主可敢么?”
“我为什么不敢?”宁曦蛾眉顿蹙,想也没想地道。
作靶子的是谢以棠,她怕什么?
“那便立下生死状吧。我们相距百步,互相作靶,一人三箭,死伤自负。”以棠反客为主,神色淡淡地说道。
宁曦很是厌恶她那副目中无人的挑衅的样子,答应地极爽快:“原就如此!也不用立什么生死状,我宁曦愿以宁氏列祖列宗为誓,听天由命,死生不干!”
“好一个死生不干。郡主是爽快人。”以棠笑着称赞道。以珮急道:“四姐!你疯了么!哪里就到要立生死状的地步了!”
不过是上巳出游比赛步射,这会子,怎么就严重到了要立生死状的地步!
以莼亦是一脸忧色,担忧地望向以棠。
“很明显她现在清醒得很。”以珂漫不经心地在葱管一般的指甲上涂起了蔻丹,语气漠不关心,“七妹妹还是想想,等会儿四姐输了,你要不要一块儿去帮着刷马呢?”
谢以珮狠狠瞪她一眼,心中却明白,此事多半是谢以珂同熙宁郡主联手设好的圈套。
宁曦却是松了口气,虽说她极为自信她的射术,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好向淮安王府交待,既然约定死生不干,这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以棠唇边扬起一抹镇定的微笑,嗓音平静而冷冽:“五妹所言极是,我很清醒的知道我在做什么。”
这条生死状,原本就不是立给她的啊。
她转眸望向宁曦,唇边舒展出明艳的微笑:“郡主请吧。”伸手拿过一粒硕大饱满的红枣,转身朝猎场中间的空地走去。
宁曦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恐慌,用力闭了闭眼,压制住心底汹涌澎湃的负面情绪。她拿起弓,跟了上去。二人在猎场中站定,微风习习,带过春草纤软清淡的香气。两抹身影,一道纤弱孤傲,娴静如姣花照水;一道矫健如鹤,又如山水画中凌寒独放的梅。
以棠道:“按照比试规矩,郡主先来,三箭过后换我射郡主,也还是用这把弓,如何?”
“等等。”宁曦忽而反应了过来,她发现,她好像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她皱着眉略有紧张地看着以棠,“你……可会步射?”
以棠很老实地摇了摇头,尔后在她脸色一瞬间苍白下去之时接着说了下去:“我这辈子,都还没有摸过弓箭呢。”
声音极轻极缓,却如静水之中贸然落下的一块巨石,顷刻间掀起轩然大波。
举座皆惊!
宁曦双瞳一瞬瞪大,又惊又怒:“谢以棠,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会射箭?”
不会射箭她为什么要要求一人三箭?她难道想射死自己?
她怎么敢?
“对,我不会射箭。”迎着她刀锋烈焰一般的目光,以棠唇角慢慢漾开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所以,等会儿若是不小心伤及郡主,郡主可不要怪我。”
宁曦眸光遽然涣散,踉跄后退一步,脚一软,几乎站不住。却闻她低眉浅笑,声如沥珠地道:“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并不会射箭。所以射偏,乃是情理之中的事。但郡主您就不一样了,你射术独步京师百发百中,若伤了我,必然是有意为之。”
步文鸳梭然拍案而起,怒道:“现在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就是想故意不射中!”
没有回答,空气似乎凝固了,座中胡女们面面相觑。宁曦的脸更是毫无血色。
千算万算,她没算到谢以棠竟然不会步射。她本以为,只要自己提出让谢以棠作活靶子她就会吓得乖乖滚去马厩,或是在她射过第一箭之后便吓得浑身瘫软跪地求饶,至于之后的事,她想都未想!
没想到谢以棠竟然接了。
接的这般轻描淡写,然后云淡风轻地告诉自己,她不会射箭!
她竟敢这般戏弄自己!
宁曦猙目欲裂,眉心猝然耸动起来,怒道:“你要知道,我完全可以在第一箭就杀了你。”
“怎么会?”以棠淡淡瞥了她一眼,“郡主与以棠可是姨表姊妹,淮安王府与宁远侯府,更是姻亲。郡主怎么会想杀了我呢?”
笑意浅浅,语气森森,唇角噙着的笑意却是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她幽幽补充道:“虽说生死无关,但倘若郡主是有心要杀我,而非失手误伤,那么事发之后,我王兄会怎样,太后会怎样,就不是一句‘生死无关’可以抵消得了的了。”
言下之意,你敢伤我,淮安王府王府定会拉上宁远侯府与公主府陪葬!
宁曦勃然大怒:“你竟敢威胁本宫!”
“谢以棠!你别欺人太甚!”见事情越闹越大,谢以珂也忍不住跳了出来,厉声喝道。
以棠霍然回首,眼神锐利如刀,“我欺负郡主什么了?这些,不是郡主方才向我提的条件么?”
“方才,是谁豪气冲天地以列祖列宗起誓,死生无关?”以棠逼近一步,咄咄逼人地逼问道,眼中盛放着濯濯冷火,明艳得不能直视。
“难道,宁氏先祖,在郡主眼里,连狗屁都不如么?”
宁曦再度被她身上闪现的那种凌厉而又高贵的气质震的全身僵住,退后一步,几乎瘫倒在地。
“你这个……”她气结,忍不住便要破口大骂。以棠却微微一笑,敛去眼中乍然涌现的狠戾决绝,浅笑着反问:“郡主,您不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