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经历了陈洛的惨剧后便一同回了夫渚。

鹿曳整个人神情恍惚，冷静了很多，只是照例去少爷房中服侍，两个人打打闹闹，一如往昔。

但韩惊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鹿曳刚回夫渚那一瞬间曾问过韩惊琼：“你说轰轰烈烈好，还是细水长流好？”

韩惊琼当时是这样回答的：“轰轰烈烈其实也是为了细水长流。”

那时的她沉默不语，只是点点头。

临近鹿曳和鹿清河的婚期，全府上下的丫鬟婢子陷入了一片忙碌。在诸位仙兽侍女的布置下，前院后院到处都是一片醒目的红色。

剩下的就是装点一些必要的盆景。

整个鹿府装扮的就像是陈家大院。

“为何你们都不提陈洛的事情，而且你们好像没受到任何影响？”鹿曳见韩惊琼忙里忙外地准备，有些不解。

韩惊琼放下手上的活：“人间的事情不过南柯一梦，而且他们有轮回，今生苦，下辈子就得乐。所以不需要太在意。而且我们仙族寿命这么长，他们对我们来说不过沧海一粟。”

“凡人会有轮回？”鹿曳很显然没有抓到重点。

韩惊琼点点头：“你只是第一次看到人间这些事情，你若喜欢，日后少爷会经常带你去的。”

鹿曳总算是笑了。

因为韩惊琼和新夫人的好姐妹，管事的姑子不敢使唤韩惊琼，因此韩惊琼也不需要做什么，每日只靠在木栏杆上吃着从后院拿来的弱水果打发时间。

看着底下的仙兽侍女们忙前忙后，韩惊琼突然有点明白做媒婆的乐趣了。

许是因为玉盘的任务即将达成，可以走出幻境。韩惊琼的心情愉悦起来，还不忘指点一下：“快把那盆花放到左边。”

吆五喝六的好像管事的一般。

韩惊琼正怡然自得，突然手里一空，水果被抢走了。

“谁？”韩惊琼懒懒得问。

“是我。”一道略微低沉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韩惊琼一抬头突然发现鹿家少爷正瞪着她，右手拿着未吃完的弱水果。韩惊琼心下不好，顿时改了语气：“少爷好。”

鹿清河将弱水果塞进韩惊琼的嘴里，一脸好笑地坐下：“你怎么那么爱吃？”

韩惊琼十分窘迫地吃完弱水果，没有回答。

鹿清河哼哼了两声，不再说话。

韩惊琼有些欲哭无泪，在仙兽面前韩惊琼还是十分敬畏的，更何况鹿家冷少气场这般强大。不说话的时候真教人觉得害怕。

“那个，她还好吗？”

鹿清河突然说话了。

因着习俗，男女双方成亲之前三日不许见面。想来他定是几日不见小叶按捺不住思念才病急乱投医问到韩惊琼这里。

“哦，你说小曳姐啊，她忙着试新嫁衣了。”

自从婚期一定，她就躲在香闺暖阁里做嫁衣，用着最上等的丝料配饰，繁复复杂的花纹她也肯下心思去一针一线绣好。

鹿清河点点头，将一包东西递给了韩惊琼：“你把这个给她，好好照顾她。”

韩惊琼掂了掂手里的东西，点点头。

回去的时候，韩惊琼敲开鹿曳的门果然看见她穿着大红的喜衣，穿戴整齐，美艳不可方物。

人们都说，成亲的女人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候。

古人诚不欺人。

韩惊琼掏出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放在她眼前：“小曳姐，你看少爷多贴心，怕你紧张让我送东西给你安慰你呐。”

她娇羞一笑：“是什么东西啊？”

“我也不知道。”韩惊琼说着，打开那一层层手帕里面裹着的竟是一枝千年寒梅冰簪，千年寒冰冻而不化，实乃仙物。就这样轻轻巧巧地交给了小曳，想想韩惊琼就觉得不平衡。

她摩挲着寒气逼人的簪子，一脸惊讶，倒也没多说什么。

晚上，鹿曳拖着韩惊琼进了她的房间。韩惊琼心想鹿曳可能是因为害怕，明日就是大喜之日，成亲前有些惊慌倒也可以原谅。

当夜韩惊琼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什么舍不得离开等等，最后还哭了起来。

韩惊琼揉着黑眼圈颇重的眼睛，叹了口气，真是一个糟糕的梦。却不凄然发现鹿曳也是一夜没睡好，黑眼圈一样严重。

二人看着对方，都不自觉笑了起来。

*

喜婆来得很早，拾掇鹿曳起床打扮。

什么好看的不好看的首饰都往鹿曳头上招呼，韩惊琼觉得鹿曳真的需要好好保养脖子了。她鄙夷地看着几个年长的喜婆，审美实在不敢恭维。

但她站在一旁帮不上忙，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

几个时辰过去，管家在门口大喊了一句：“吉时已到。”

韩惊琼站在人群拥挤处，看着一脸喜色的鹿清河身材修长，发丝高挽美艳动人，牵着新娘子迈进大堂。他似乎很高兴，平常冷峻的脸柔和不少，看起来竟十分动人。

韩惊琼微微笑了笑，想起大洛城那场惨剧，仍然心有余悸。但她也抱有一丝侥幸。也许，会因为自己的到来，彻底改变这个故事的走向也不一定。

毕竟谁都喜欢好的结局。

大堂之上烛灯满堂，丝竹管弦悦耳。一对璧人站在人群中央，拜堂行礼。

韩惊琼突然有一种莫名地成就感。

“夫妻对拜。”

鹿清河转过身子和鹿曳面对面，刚要行礼，他脸上的表情骤变。一把掀开新娘子的盖头，一掌劈下。

宾客一阵惊呼，纷纷捂住眼睛不敢看。

情势变化得太快，韩惊琼还停留在鹿清河表情异样，等反应过来，那新娘子已经变成一枝寒梅冰簪。

怎么会？

韩惊琼拨开人群，看着地上那枝冰簪愣住了。她转头看向鹿曳：“小曳姐哪去了？”

鹿清河自嘲一笑：“我给她寒梅冰簪就是为了让她安心，许她一个承诺。不曾想她竟然用来逃婚。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冰簪可以实现鹿曳一个愿望，那她到底是用来做什么了？她究竟逃到哪里去了？

满堂宾客大约是明白怎么回事了，窃窃私语。

堂上的老爷面色铁青，椅子上的把手都被他捏得粉碎：“好你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逃我儿子的婚。来呀，发布鹿族通缉，找到鹿曳的杀无赦。”

“爹，要找也是我自己去找。不要你管。”鹿清河一脸倔强，孤单单站在人群，突然感觉他羸弱不堪。

韩惊琼下意识站在他的身边，鼓起勇气：“老爷，我也去。”

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随手将手边的茶盏扔在脚下：“那就滚，快滚！”

然后急急打发管家遣散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