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传来一阵好闻且熟悉的檀香味,韩惊琼迷糊中感觉胸前一凉,下意识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好像有什么力在和她对着干。
韩惊琼这下明白了,有人在拉扯自己的锦被。
像往日一般,她翻了个身,刻意压低声音,软软地撒娇一般喊了句:“云姑,我再小睡一会,就一会。”
往昔这个时候是云姑照例来掀被子,喊起床的。韩惊琼往往一撒娇,云姑就会心软然后任由她睡回笼觉。
没想到这次,居然不管用了。
那人无视撒娇,不依不饶都在扯锦被,似乎不醒来他就罢休。
韩惊琼被扯得有些怒气,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斜视着那人。
那人却是那个清瘦隽秀的沈家小厮,韩惊琼顿时大脑转不过弯,愣愣地问:“苏彦?”
苏彦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这回被打,脑子都被打掉了?”
韩惊琼叹息一声,撇撇嘴,很可惜,原来还在幻境之中。
大脑渐渐回忆过去,韩惊琼想起她因为摘了花坛子里的一枝桃花,就被沈琅打得半死,险些残废。
一时愤怒地坐了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无一疼痛,顿时惊讶起来。
难不成这是夫诸一族的秘密?
韩惊琼有些好笑:“我是不是落到夫诸一族成了仙体,居然一点都不疼。”
苏彦有些鄙夷:“你不要想多了,是鹿夫人用法力救的你。”
捡到宝的成就感就这么被生生浇灭,韩惊琼砸吧着嘴,有些小小地失落。
想到昏迷之前的那一幕,韩惊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是你找夫人救得我?”
“嗯”苏彦点点头,“我去春香院找夫人,她二话不说就来了,她和沈琅说你是她故乡的妹妹。沈琅虽然气极,但总算是放你走了。”
这么简单?
据韩惊琼所知,鹿曳必定不会对鹿玉盘见死不救,只是沈琅的态度让韩惊琼有点诧异。
“夫人呢?”
“她已经走了,她似乎不太愿意看到你。”
呵呵……韩惊琼冷笑一声。
敛下心思,韩惊琼又觉得这沈琅着实古怪。只是摘一枝花就要死,这未免也太苛刻了。
难道那片桃林里有沈琅想掩饰的东西。
很显然,苏彦也想到了这一层。韩惊琼和苏彦同时一怔,眼神交流片刻便一同奔至桃花林。
桃园里的桃花正开得正浓烈,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苏彦低下身子,凑近土壤。韩惊琼抓抓脑袋,走开四下探寻。她一边拨开花丛,一边抱怨:“这破幻境,连一点法术都用不了!”
按照惯例,陆唯仙定会附和一番。然而,眼下却没有丝毫动静。
韩惊琼顿时起疑,一回头,发现苏彦居然保持方才的动作一动未动,眼里全是惊愕。
意识到不好后,韩惊琼跑了过去,凑在他身旁仔细一看顿时惊讶起来。偌大的桃花林中有一株桃花花瓣是殷红色的,就像十二月的腊梅。
躯干上爬满小小的虫,都是殷红饱满的小虫。
这不是……嗜血虫吗?
据传桃木若是以死人的腐肉供养就会引来这种细小的虫子。
因为这株特别的桃树稍微比其他的矮一些,因而也没太留意到,如今苏彦沿着小深入才得以察觉。
“究竟是谁种下这样的桃树,引来嗜血虫?这树下必定埋着死人,由桃木吸收,而魂魄被镇压永世不得轮回。”苏彦站了起来,摸着下巴疑惑道。
“还能有谁?一定是沈琅。”韩惊琼也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得了,这花又不能随意碰。也不知花下葬的是恶灵还是精怪。我们如今使不得法力,担不起风险。”
苏彦点点头。
一回去,韩惊琼就被苏彦捂在被子里。
“虽然你已经大好,但这是凡间。怪力乱神之事总是没什么好下场,你要装一日的病人。”
想到鹿曳之前的下场,活生生地例子就摆在面前。韩惊琼恹恹地躺下,装作病殆的模样。
苏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
苏彦是沈家的小厮,照顾了韩惊琼一会就去前厅忙乎。
韩惊琼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一个人憋得慌,傍晚实在熬不住,就偷偷出去转悠。
那时候天色已晚,又无明月,十分地漆黑。
韩惊琼尽量朝有光的地方走,遇到一座老旧的阁楼,轻轻推开一间微弱星光的房门。
里面有一个青衣的男子背对着她,看不清是谁。只是肩膀不停抖动,似乎在做什么。
韩惊琼朝墙上的剪影一看,他手里居然拿着是一把刀。
她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从背后一看才发现那男子用小道具在雕木。
而且木头的原型已经出来,是个穿罗衫的女子。
韩惊琼松了口气,蓦然想起一般话本子里的剧情,于是随口一问:“是送给心上人的么?”
那人想也未想就立马回答。
一听这个声音,韩惊琼立马后退几步。
因为这个人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琅。
他似乎也不生气,清贵自持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过来,要是韩惊琼没有听错,那语气里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
他说:“你很怕我?”
韩惊琼有些语塞,昨天才刚刚痛打了自己。今日居然敢厚着脸皮说这些,韩惊琼内心啧啧了几声,着实有些佩服。
但她是什么身份,沈府里的一个丫鬟罢了。有什么资格呢?
于是她是识相地行了个礼:“奴婢不敢。”
沈琅一笑,又继续雕自己的木头,语气淡淡:“我知道你昨日被挨打了,心里有怨,但是桃园里的桃花你可别去乱摘。他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韩惊琼,敏感地捉住了他话里的奇怪点:“他?”
沈琅停顿片刻,没有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韩惊琼抓抓耳朵,拿起那尚未完工的木雕,仔细地雕琢那些瑕疵之处。
沈琅在一旁看得新奇:“你会木雕?”
“那是自然,苏彦可是木雕高手,是他教我的。”韩惊琼一脸得意,却不其然说出了本不该说的话。
沈琅轻笑一声:“苏彦是你心上人么?”
“......”
韩惊琼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他是我师弟。”
她和苏彦怎么可能?
沈琅却不再接这个话题,突然另起了话题:“听说你和阿曳是同乡?”
韩惊琼点点头:“是啊,只是我连她成亲了都不知道。呃,你们是在怎样相遇并且相爱的?”
沈琅一愣,似乎没有料到韩惊琼会问这样的问题。
只是瞬间,他露出淡淡的笑意:“也罢,我说给你听,就当做是昨日打你的补偿。”
*
“我原本是京城中的上将军,权势滔天。我自幼习武,十二岁便闻名沙场。只是......”
韩惊琼听得入迷,不自觉提着灯笼坐在长椅上。
那时候,闻名天下的战神沈琅班师回朝时,却因为功高盖主被皇帝忌惮,胡乱安置了个罪名,将他扔到了大洛城做城主。
一个小小的城主,又能翻起什么浪来。
一代战神至此陨落,他便在此抑郁不得志,直到某个上元佳节,他拿着酒瓶在大街上闲逛,遇到了戴着面纱的姑娘。
也许是时机刚好,那风将面纱吹落,露出一张极为好看的脸,惹得沈琅一阵心动。后又被沈琅遇见不怀好意的地痞围困鹿曳,沈琅出手相救,恰好救回府中,日子一天天过去,日久生情,最后便在一起成了亲。
老套的英雄救美,韩惊琼心里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