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哥”带巧巧去赵江生的房间。

在一楼的走廊里，看见外面的阳光，巧巧有一种眩晕感，恍然隔世的感觉。

到了赵江生办公室，赵江生热情地让“季哥”给巧巧泡了一杯茶。

“哎呀，那个宋建安太不象话了！”赵江生扭过头对“茂哥”说，又转过身来对巧巧说：“你那个、那个情哥吧太不象话了，在里面呆了一天，我问清了情况就放出去了——”

“麒麟放出去了？”巧巧惊喜地问。

“是啊，”赵江生说：“早就放出去了，几块大洋的事儿，就把你赎出去了，可是到现在还不见人来——”

“是太不象话了，没见过这样的男人！”茂哥“气愤地”附和说。

赵江生说：“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你看这都快过年了，连扒手家里人都花钱把人赎走了，他还不见人，我就想，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在拘留室里过年吧？所以破个例，把你放了，有什么责任我来承担！”

“谢谢你了！”巧巧虽然不相信麒麟会不管他，他一定有别的原因，但对赵江生的好心还是表示了感谢。

“不用谢！”赵江生摆摆手、站了起来：“我们也要巡街，你一个女孩子家我们也不放心，刚好送你回旅馆。”

巧巧很高兴，又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你看我们一天也很辛苦吧？”赵江生往外走着，对巧巧说：“大过年的也不能休假。”

到了迎宾旅馆，“刚好”又是阿龙值班。

赵江生问阿龙：“阿龙，那个宋建安人呢？”

阿龙说：“走了？”

赵江生“惊讶”道：“走了？！”

“是啊!”阿龙说：“伊六天前就回来了，回来后上楼整理了东西，提了皮箱就下来了，然后给吾说要退房、回老家，然后急匆匆地就走了！”

巧巧心里一惊，难以置信。

“不会吧？！”赵江生说：“带我们到楼上看看。”

阿龙取了钥匙带他们上楼，边走边回过身子说：“吾问伊不是还有个女孩子——”

阿龙对巧巧说：“伊说给侬留了钱，侬回来后会自己回老家的，说这地方伊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到二楼，阿龙开了房门：“侬瞧瞧，已经人去楼空了。”

巧巧走进了房间，房间里果然不见了皮箱、包袱。她走到桌前，桌上只剩下那把在先施百货公司买的木梳。

巧巧背对着几人，拿起木梳，低着头，眼泪掉了下来。

“吾没有骗侬吧？”阿龙说：“本来退了房就要租出去的，吾怕侬来了不相信，留着没有租，还挨了老板的骂呢！”

“怎么能这样呢！”赵江生走进房间，对巧巧说：“忍心把一个女孩子扔到上海不管了？！我们再不来还不知道。”

“是呀！”“茂哥”附和道。

巧巧悄悄抹了一下眼泪，转过来了身子。

现在的情况已不由她，不管麒麟回没有山东，他身上有钱、又是男的，还是可以放心的，自己要想办法回老家。

她对赵江生说：“赵巡长，你能不能借我一点儿钱？我回老家后会想办法还给你的，算你行行善好不好？”

赵江生摸了摸口袋，“尴尬”地笑了一下：“你看，我们穷巡捕挣不了几个钱，你嫂子管得严，每天只发给我十几个铜板买烟钱，就算给了你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回过头来大声道：“阿季、阿茂，你们呢？”

两人摇头、异口同声地说：“没有。”

巧巧有些无助，却突然想起麒鹿给她了三块大洋，自己用手绢包了在枕下放着。

她忙走到自己床边，揭起了枕头，却已不在。

巧巧有些绝望。

“幸好我们送你来了,既然来了自然就要帮你想办法，我来之前已经给申盛纱厂的田科长打过电话了，替你找到工作了——”

“赵巡长，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工作？”巧巧有些奇怪：“知道麒麟哥不是生病了才没有去赎我？”

赵江生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脑子转得这么快，一下将他问住了。

“噢，是这样，”赵江生先笑了一下，在脑子里想着应对之言：“宋建安这么长时间没来，我猜他是跑了，看他的模样就是一个洋学生、公子哥，一定不管你自顾自的走了——”

赵巡长不了解麒麟的为人，这样想也有他的道理。巧巧想。

“所以啊，一个女孩子家总要吃喝、找工作，我便提前安排好了。”赵江生说：“到了工厂一天只上八个小时的班，有人管吃住，每月还有十几、二十的大洋拿，一个月还可以休假两天，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呢？”

巧巧被说得有点儿心动，她并不是看上了那一笔相对家乡的可观收入，而是想着有了钱就可以买车票回家了，够回家就好了。在上海自己一个人，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

“真的是这样？”巧巧睁大了眼。

“我还能骗你一个小姑娘？”赵江生说：“没有关系是抢不到这样的好事！”

“可是我并不想赚多少钱，我只想攒够回家的钱就走了。”巧巧说。

“回家的钱？”赵江生呵呵笑着说：“这个你工作的好了，一个月就可以攒够了。”

巧巧被完全说动了：“攒够钱就可以回家？”

“当然可以了，”赵江生说：“你凭自己干活赚的钱，不想赚钱不干就是了，又不是做了谁家的长工。”

“那好，我去。”巧巧高兴地说，弯腰冲赵江生躹了一大躬：“谢谢你了赵巡长！”

去纱厂赵江生没有带“季哥”和“茂哥”，让两人去巡街，自己叫了一辆黄包车带巧巧去。

申盛纱厂位处华界。

在路上，赵江生教巧巧认做自己的表妹，不要多说话，因为自己的几个乡下亲戚还求自己安排工作，自己忙得还没有帮忙，要是传出去自己将毫无瓜葛的巧巧介绍到了工厂里，怕亲戚那里不好看。

巧巧对赵江生感激不尽。

到了纱厂，赵江生对门房和护厂队的人打了招呼，便带巧巧进了厂里。

赵江生带巧巧来到一间挂有生产科室牌的房门前，推门走了进去，并回身招呼巧巧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