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真是让人很惊喜。”
司宴抬起头,凝视着镜子里那双深渊般的黑瞳,眼底仿佛有无数刀刃在凝聚。他唇边缓缓勾起一丝微笑,寒意刺骨,犹如锁定了猎物的狮子。
“居然是那个疯子,”他看着自己的掌心,低声说,“好久不见了啊……拉斯特教长!”
“喂喂,你这家伙哪有资格说别人是疯子啊?”王女漫不经心地说,“要说堕月是疯子的话,身为宿敌的我们也一样吧?”
“神和魔鬼从来只有一线之隔,就看谁能活到最后。为了胜利,双方都一样狠戾,无数棋子在战场上牺牲,神座由彼此的鲜血浇筑。”
“棋子?有意思。我也是其中之一么?”
“咯咯,难道你会介意么?”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宛如碎冰轻撞,“不是棋子啦,我们是好朋友啊。”
“是么?真是受宠若惊啊。”司宴轻笑一声,“我一直以为,我对你的意义跟一条狗差不多。”
“就算是条狗也是我亲手养大的狗,怎么会让你轻易死掉呢?”王女淡淡地说,“不过,你怎么会是狗那种温顺的生物呢?我的搭档……只能是最强的猛虎啊!”
“一个铸剑师能看着自己铸造出的利剑杀人盈野,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她的声音妩媚万端,像是磨牙吮血的女妖,“去吧,我的堕落之王。用你那双作为魔鬼的手……替我斩下堕月教皇的头颅!”
这一刹,他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四岁那年的极北冰原。冰蓝色瞳孔的少女吐气如兰,轻轻抚摸他的顶心,掌心真切的温暖令人如在云端。她的语气虔诚,却又透着丝丝魔鬼般的魅惑,与他订下贯穿一生的契约。
——喂喂,想要我救你出去么?那你会做些什么?不能报答我的家伙,可没有救的价值哦。
——我会……杀人!
——是吗……真是只不可爱的小野兽啊……不过成交了。以后我教你杀人,你来替我杀掉那些讨厌的人。
“嗯,知道了。”司宴对着镜子摘下美瞳,低低地说,“我会用那个人的血……染红你脚下的神座!”
一阵冷风吹过,辉煌灯火忽然如烛光熄灭。赌城的电力供应被人切断了。令人心悸的黑暗里,一双森冷而威严的紫瞳缓缓张开。
“就这样说定了哦,宴王。”王女虚幻的轻笑仿若银铃,“你知道的,我最讨厌……不守信用的男人。”
二楼的休闲吧,何洛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时间一点点流逝,丹妮却始终没回来。她好几次想打电话过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却总被某种情绪干扰,最终还是没有动。
会是……司宴么?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让她心里微微一颤。理智告诉自己必然是看错了,那个男人可是坦格利安的少主啊,何等尊贵的身份?他怎么可能孤身出现在一间地下赌城?还穿着侍者的衣服?
可心里就是有那么一丝执念……像风雨中的一缕火苗,固执地燃烧着,不肯熄灭。
她摇摇头,招手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加冰的薄荷茶,心想自己大概是累了。就在女孩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喝薄荷茶的时候,突然响起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服务员纷纷跑了出去,何洛白也探头看了一眼。
仅仅一眼,就让她全身的血液都结了冰。
楼下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防弹服的男人,满脸煞气,剽悍的体型超过了一米九,手里正端着把AK肆意扫射。赌客们都傻了,保安人员一瞬间就被扫成了筛子,大蓬的血雾爆开,如一朵朵盛开的妖花。
与此同时,楼上也传来一阵枪声。人群中传来的尖叫声把何洛白从失神中惊醒,又有几个暴徒冲了进来,枪声、惨叫声和疯狂的踩踏声一下子冲进耳膜,犹如地狱之相。
电力系统被人摧毁了。灯火骤熄,世界陷入一片可怖的漆黑。一片黑暗里,何洛白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视物,依稀看见几个暴徒举着枪,正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怎么办?冷汗涔涔而下,求生成了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她一边后退一边迅速扫视周围,吧台、赌桌、老虎机……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地。
突然,一声尖利的长啸在她耳畔划过。不远处一道沉闷的痛呼应声响起,一线血泉飙到她脸上,尚还温热。
何洛白缓缓打了一个冷战,血都凉了。她终于明白古人为何以说出“命如草芥”这种话了……在这样肆无忌惮的暴力面前,人类所一切的财富、道德和尊严都一钱不值。
短短几分钟,赌城内的杀戮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触目惊心。暴徒们显然训练有素,一个个分散开来,开始四处扫荡漏网之鱼。
绝望关头,何洛白突然看见了一排上锁的铁柜橱。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那样,她立马飞奔过去,一个个拉门尝试,终于发现其中有一个是没锁上的。
顾不得多想什么,何洛白钻进柜橱里,战战兢兢地带上了门。一个光头匪徒提枪走来,他看似粗鲁,实则心细如发,竟对这些上锁的铁柜一个个检查过去。
感觉到那凶悍的身影步步逼近,何洛白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停跳。终于轮到她所在的柜子,暴徒盯着密封的铁门看了看,一脚狠狠踹了上去。
“咣当”一声,旁边的柜门在震动下缓缓开启,里面空空如也。暴徒眼神一扫,用西班牙语骂了两句粗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短短的十几秒,对何洛白而言却像是漫长的一千年。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软倒在地。衣服被冷汗完全浸透,浑身冰凉,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许久后,外面的声响渐渐平息了,何洛白略略镇静下来,料想那些匪徒已经离开。她刚想推开柜门,却忽然听到刚才那个匪徒笑骂一声:“哈哈,竟然还有一个躲着的!差点就让这混蛋给骗过去了!”
然后,一声枪响。
那一刹透骨的寒意袭来,何洛白一阵战栗,心口像有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游过。绝大的恐惧下她反而冷静起来,眼神清锐,僵硬的手脚似乎也恢复了一丝知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外面再没有任何声音,何洛白才鼓起勇气,轻轻推开了铁门。
刚一落地,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就猛地冲进鼻腔,让她几乎呕吐出来。暗光下的血泊映入眼帘,她的瞳孔顿时紧缩成一线,死死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