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女孩将下唇咬出了一抹深深的血痕,不住地喃喃:“何洛白……你一定要冷静下来……”
她强迫自己思考,待在这里实在太危险,天知道那伙丧心病狂的歹徒会不会把整栋楼给炸了?听天由命几乎是必死的选项。想活下去,就只有在危险中搏命,去握住那唯一一线生机。
何洛白强忍着恐惧,目光在这个被鲜血浸泡的空间里扫视,大脑飞速转动,不放过一丝一毫可能的生机。
突然,她的瞳孔微微一缩,目光凝固在其中一个死者身上。
这个死者身穿制服,腰间挂着一串钥匙,显然是赌城的工作人员。那么他的那串钥匙,是不是可以打开独立供电的职工电梯?
何洛白努力压下胸口那股翻涌的不适感,勉强上前,从死者腰上取下了钥匙。此时窗外泼天大雨,一道闪电贯穿天地,照亮了她苍白的、微微颤抖着的手指。
何洛白屏住一口气,狂奔向不远处的职工电梯,片刻不停。她很确定,自己绝不能再在这个修罗场多待哪怕一分钟。否则就算不被人杀死,也一定会被这幅噩梦般的惨象给逼疯。
似乎得到了幸运女神的一丝垂怜,钥匙是对的。何洛白上了电梯,猛一咬牙,按下了一楼的按钮。仅仅这么一个动作就像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她再也支持不住,扶着墙,缓缓瘫倒在电梯一角。
电梯在墙体间下沉,像一艘巨轮正在慢慢没入永不见天日的深海。运行中的电梯发出咝咝声,声音很轻,却让何洛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断祈求着不要被暴徒们察觉。
我……就要死了吗?
在这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至深的绝望中,何洛白抬起头,如地狱中忍受煎熬的魂灵在仰望天堂。
此时此刻,也只有想到丹妮幸运地避过了这场灾难,她才能略微感觉到一丝安慰。
“叮咚——”
清脆的铃声响起,电梯到了。两扇铁门缓缓开启,视野中一片幽邃的黑暗。何洛白咬紧牙关,纵身一跃,踏上了那通向生存或死亡的道路。
下一秒锐利的闪电撕裂天幕,把整个世界照得一片雪亮。她骤然看清自己的处境,全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冰,连连踉跄。
这是一场血腥的祭典,一个彻头彻尾的噩梦,梦境里天地倒悬。
超过二十名少女被钉死在地面上,素白的人体相互交叠,脸上都浮现着极度扭曲的恐惧之色。她们明显新死不久,血液还不曾凝固,温热黏稠,缓慢流淌着渗入大地深处。
简直是地狱。
一个背着枪、体型近两米的白人巨汉在地狱中站起身。他缓缓扭过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露出一抹惊喜的、狰狞的笑容。
仅仅一眼,何洛白就感觉一股深深的寒意渗进了骨髓里。这个男人煞气逼人,暗蓝的瞳孔蒙着一层血光,眼神介于人类和残暴的凶兽之间。
暴徒狞笑着一步步走近,宛如饥饿的暴熊正扑向一头羔羊。何洛白浑身无力,一下子软倒在地。她只觉一股可怖至极的巨力压迫过来,喘息艰难,心脏仿佛随时都会被压爆。
巨汉一把提起了何洛白的头发,手掌滴着血,鲜血漫进她的眼睛里。他骂着某种粗话,何洛白全然听不懂,但从那狞亮而淫猥的眼神中也能猜出大概。
真不甘心啊……这就要死了吗?喉咙被掐死,恐怖的大力几乎扼碎了她的颈骨,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过往的十九年在眼前一帧帧闪灭,像是死神在翻阅她年轻的一生。
原来人生那么短暂,百年如一刹,飞光不可挽。她想起司宴孤远的侧脸,想起巴蒂斯特道貌岸然的笑,想起丹妮飞扬如焰火的红色长发……可是都来不及了,她就要死了,这个世界的朋友或敌人都要和她没关系了。
真的,真想和你们道个别,和你们所有人拥抱一下……可她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向并不存在的奇迹祈祷——
神也好……恶魔也罢……无论是谁都好……
求你了……救救我啊!
“砰——”
一声轰然巨响在耳畔炸开,几乎碾碎骨骼的重压忽地一轻。温热的液体瞬间飞溅到脸上,何洛白跪坐下来,按住胸口剧烈喘息。
许久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高大的无头尸体双膝栽倒,在眼前瘫软下去。巨汉那暴熊般的头颅化作碎肉漫天四散,颈部血涌如泉,汩汩的血汇成了一片湖泊。
不知何时,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站在了暴徒的尸体后,手持着一把巨大的沙漠之鹰。光线幽暗迷离,他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轰隆隆——”雷声忽如海潮般滚滚涌起,成千上万道闪电连续劈下,将一切照得亮如白昼。
白光照在男人紫色的瞳孔里,雪亮。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动,呼吸顿止。天与地一片寂静,那个瞬间,漫长得犹如永劫。
女孩跪在血泊中,抬头凝望着他,蒙蒙的眸子里如有雨雾弥漫。在人间和地狱的边缘,她再一次见到这个命中注定的男人,已然分不清他是究竟天使抑或恶魔。
闪电再一次贯穿整个天幕。暴雨滂沱,天地幽蓝。
司宴显然也看到了她,脸上却没有半分情感波动。他忽然再次抬起枪,枪口直指何洛白眉心,紫瞳里杀机凝聚,森冷如刀。
“司……”她的声音被封在了喉咙里。那一刻他的目光坚硬如铁,像是漠视众生的神或魔鬼,如此陌生,没有丝毫温度。
你要……杀了我么?不知为何,何洛白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像有条蛇在那里慢慢地噬咬。
“砰——”
子弹擦着她的鬓角掠过,那一瞬间带起的寒气透过皮肤直刺脑颅深处,仿佛一条毒蛇飞过,毒牙贴着肌肤轻轻一划。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莅临,何洛白心中一惊,蓦地回头。身后一个魁梧的男人左胸炸开,满面惊骇,仰天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由于光线太暗,她竟到现在才发现这个隐藏的暴徒。
许久后何洛白转过头,默默仰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幽蓝的水光映照在司宴侧脸上,微微荡漾,紫瞳在光影间显得瑰丽而迷离。
“跟我来。”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