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开始脱衣服的枚殚,审知今捕头还是很冷静的。事实上如今他冷静的连他自己都惊讶,就算这个时候面前的这两个人告诉他两个人都是七文苑的继承人他都不会惊讶了。
有所反应——甚至可以说反应过度的,是一直八风不动的苏涟。
“你!”声音先是拔高,又骤然低了下去,苏涟在惊怒之时,语调反而压抑的更加低沉,“你干什么!”在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他便抬起了手,说到最后一个“么”的时候,右手一如闪电般抓向了枚殚的喉咙。
宽衣解带的那货以让人惊讶的灵活闪开了。
“别激动嘛,”依旧是那种没有一丝紧张感的悠然语调,“既然他需要证明我的清白,那我就要证明一下自己啊。”
“那和你!脱、脱衣服有什么关系!”
“嗯?”枚殚若有所思的看了苏涟一眼,在他发怒之前开口说:“当然是为了证明本人的坦坦荡荡!等等!君子动口不动手——有本事你来咬我啊!”
苏涟的动作停在了原地。然后这一位嘴角勾勒出冷酷的笑容,“你是想说,证明自己没有凶器吗?也是,没错,”
他没有蹲下来,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向下扫过已经血液干涸的残肢,“这些尸体,碎成几块,伤口很明显是被人用刀剑类兵器斩断的。作为凶手应该有着属于自己的兵器,这一点似乎没有错。”
枚殚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听到这话,就保持着衣服散乱的样子呵呵一笑,“说不准呢。你怎么就能确认,凶器是刀剑?或许是别的奇门兵器?或许只是丝线呢?”
“很好,你说的很有道理。”苏涟一脸厌恶的表扬了枚殚的怀疑,“你那是什么表情?”
“嗯?没啥,没想到你会赞同我嘛。”枚殚无所谓的耸耸肩,换来了苏涟愈加明显的怒目而视。
“你要是觉得我会因为自己的喜恶就罔顾事实,那是你的事情。或许你会这么干,但我不会,别用你的想法套在别人身上!”
“……”枚殚眨了眨眼睛,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真是的,这么认真干什么?好吧好吧——别生气,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了。别管我,别管我哈哈……那边的捕头大人也是一样,听听他是怎么说的,我很感兴趣——没错哈哈……”
苏涟面色不善,显然对枚殚的态度十分的不满。但他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诸般不快的想法,继续之前的思路说下去,“你的想法不能说是错的,但事实上,不同兵器会留下的伤口自是不同,或许一般人对于这之中的差别很难区分,但对于有经验的人来说,各种兵器会留下痕迹的不同其实很好区别。这种事情一些有经验的仵作都能做到——”他一边说着一边幅度不大的走动着,似乎是在观察现场,讲到“仵作”的时候,还抬眼向一边看了一下。
那边是姗姗来迟,因为气氛不对劲儿不敢靠前,只在大门附近远远观望着的仵作们。
审知今虽然处在这两个人之间,尚未弄清楚关于两个人的各种情报,但自然而然的不像是一开始那样紧张。故而他才注意到,苏涟着边说话边走来走去边四处观察的样子,正如同一开始枚殚出现时。而在另一个细节上他也与枚殚不谋而合,那就是在走来走去的同时,实际上非常小心的避开了地上的血迹和尸体。
是因为洁癖吗?两个人都有着洁癖?如果审知今不懂的话就会这么想。但他看着苏涟那严肃的表情,更愿意相信,他是在保持现场的原样。
保持现场原样,则可以得到更多的线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两个人乍一看水火不容——然而却在这种地方有着惊人的相似。
他默不作声,但心思活跃了起来。
那边,苏涟边走着,一边淡然开口:“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这些最基本的兵器,会留下截然不同的伤口痕迹,所以我可以向诸位担保,造成这些伤口的,只有刀和剑两种选项——如果不是因为要考虑到行凶者的身手一定是不凡之辈,就连剑都可以排除。”
剑的基本招式是刺,刀的基本招式是砍。以能够将人大卸八块的角度来看,果然是刀的可能性更大。但有的高手却可以将两种兵器的使用方法融会贯通、以假乱真。而与之相对应的,即使使用其它兵器来模拟这两种兵器的效果,最终留下的痕迹在细节上的差异则会过大,对于懂行的人来说还是可以判断出来的。
“所以,你试图证明自己身上没有可以行凶的武器,乍一看似乎确实没有问题。然而死门之一,凶手完全可以在行凶到现在这一时间段里,将武器扔掉;死门之二,如果是使用文元的文人完成了某种特殊的祭祀,那就不能够单纯的以常理推断,不过是屠灭一座武学殿,即使没有武器也能够做到。”
他冷冷的看着望天的枚殚,
“那么阁下是没想到这些,还是想的很清楚,然而却欲盖弥彰了呢!”
他最后一句话,近乎于厉喝,即使是旁观的审知今都感到心神一凛,然而正对着他的枚殚,则还是那一副无所事事的废人态度。
“……啊?啊!”他仿佛才睡醒的样子,恍然大悟的点头,“哦!说得对!”
审知今觉得这两个人一定要打起来。
本来嘛,这位苏涟先生从一开始到现在,表现的就是个意气睥睨,高贵冷傲,而且看起来脾气并不是很好。而枚殚从头到尾的态度就透露出来个“不认真”,现在又是如此藐视对方的表现,就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体会氛围,这两人紧接着就打起来是十分正常的。
但苏涟眼中透出狐疑,并没有更多的动作。
“很好,很棒啊!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嗯,对不起。”枚殚干脆利索的道了歉,“那咱们可以接着说下一个话题,帅哥……我说帅哥你听得懂吧?很好,听得懂就很好。嗯,帅哥,你说了很多,但实际上等于什么都没说。神马神马,巴拉巴拉,既然你能否认我的论点,能不能说出更多能够揪出凶手信息的东西啊?嗯?”
他似乎在反讽,但从语气上听不出来,
“来吧!名侦探苏涟!发现你的华点!”
审知今依然听不懂这句话。
然而苏涟微微一愣,然后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