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知今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只觉得生平从未有过如此畅意之时。虽然到现在剧情还是按照自己的剧本走着的，但像这样释放情感，对于他来说也是件非常少有的事。审知今乃是一等一的严肃内敛之人，而这样的人，并非美欧其余感情，而是压抑着自己，压抑的有度哦哦很，一旦释放出来，也就有多激烈。

“这个世界，这个世道，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两位少侠，我说的可对？”

枚殚一直没个正形，人自然也不指望这位难以捉摸的家伙会给什么好的反应。而苏涟，在此之前一直是咄咄逼人的状态，却在此时抿着嘴一句话不说。

“人，一生下来，就有着不同，人，生而不同。”

审捕头左手摁住刀柄，随时可以把刀一战，但他不满足于此。

他又怎么可能满足！被困聚在这样一个小地方，二十年，二十余年的时光蹉跎、浪费在这里，如今终于有了可以倾听，可以听的懂他所言所想的事情的人，按照枚殚的话来说，就是在某一方面，他们处在同一阶级上的人，对于审捕头来说，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幕。

他要诉说！他要呐喊！

好吧，用更通俗更容易理解的话来说，

憋了二十多年终于有了能听得懂自己吹的是什么的人，难道还能不让人家吹吹逼？

如果想要打断他或喊着“我不听我不听”堵住耳朵——天呐！这是人干的事吗！你们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这种行为就像是让一个三十年的处男与一个果体爵士美女独处一室不但不让他碰一下甚至连撸都禁止！再说一遍：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吗！

枚殚是会这样吐槽的，但现在与审知今对峙的是苏涟，苏涟不可能知道那么多无所谓的梗，他也没有在这种严肃时刻说混账话扰乱气氛的爱好。

所以他冷着脸，就好像审知今欠了他八百万钱还在试图用大道理狡辩一般，无表情的盯着他。

“阁下博学多识，一定听说过大秦丞相李斯的故事。李斯本为楚国上蔡一小吏，有一次，他看到厕所里吃大便的老鼠，遇人或狗到厕所来，它们都赶快逃走；但在米仓看到的老鼠，一只只吃得又大又肥，悠哉游哉地在米堆中嬉戏，没有人或狗带来的威胁和惊恐。于是，他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审知今冷笑两声，目光中闪过了难以察觉的激动，“人本来没有贤与不肖的区别，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就如同老鼠一样，是由自己所处的环境决定的！李斯认为人无所谓能干不能干，聪明才智本来就差不多，富贵与贫贱，全看自己是否能抓住机会和选择环境！所以他辞去了公职，先是去拜荀子为师，再又前往当时最强大的秦国，为其效力！最终成为了史无前例的大帝国的丞相！”

丞相啊……他喃喃的低估了一下，并没有被对面的两个人在意。

“李斯是人中豪杰，能够凭一封《谏逐客令》让始皇帝回心转意，自然见识非凡。我不敢与之相比，但也偶尔会有所悟。三无村民风淳朴，我曾亲眼见过母猪生子的场景。哼，叫声凄厉，不逊于人，哺乳情深，尤为自然。但在下，当时看到一个个崭新的生命诞生在眼前的时候，却没有为那户人家感到高兴，而是想到——他们是要被吃掉的。而且几乎是生来就注定了要被吃掉的。”

艳阳天，仿佛凭空多出一股冷意。

然而审捕头面临的问题是，他面前的听众是枚殚与苏涟，枚殚自然不用说，就算你和他讲“我是你爸爸”他也只会打你两次，而苏涟……

他看起来内心坚如铁，已经不会为了这种程度的事情而动摇了。

所以审知今的装逼效果打了折扣，这让他多少有点失望，但他同样不会因为挫折而动摇。

他步步紧逼，

“猪，被人圈养，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要被杀掉吃肉的命运。那么人呢？一生下来，到底注定了什么呢？财富？是啊，没有钱人要怎么活呢？但没有钱，我们还能去赚；权力？是，这世上有几个人不爱权力？但就算没有权力，或许也能靠奋斗和机遇。上层的人凭什么就是上层？因为他们掌握着金钱与权力！他们的钱从哪来？从下面的人哪里来！他们的权力靠什么体现？靠压榨下面的人来体现！不然他们怎么才能家产弯管还不和别的上层人闹翻？不然他们又怎么能体会到权力的妙处好处，沉浸其中！那么！生在下层的、生在底层的人！就活该被他们压榨吗！”

“哇哦，浅显的阶级意识。”枚殚望着天，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但他既然当初可以仅仅靠手指调整文元拨动就掩盖住林清瑶的琴声，有意压低声音让别人听不到，自然也是小菜一碟。

苏涟大概就没有这种技术了。

“可——”他先是高声喊了一个单字，紧接着猛地把声音压得低沉，“那你不是说过！这些也都可以后天争取吗！”

他似乎有怒喝的时候压低嗓子的习惯。

“是，没有一开始的背景，我们还可以努力。”审知今这个时候体现出了意气纵横的悲痛状态，“底层的人们自然可以努力，靠着自己ID能力、天赋、奋斗来争取属于自己的资本。但——我就不提多少人才会出一个成功者的事情。但是，如果连天赋都没有呢？阁下看起来自然是天才，自然不会懂得这种烦恼。但，就像我说的，严吞雷，正式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

“你刚才说什么？”

“严吞雷……”

“你！刚！才！说！什！么！”

“…………”审知今不出声了。

他有点呆滞的看着苏涟。

十分不能理解，一开始，到现在，明明一切都发展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突然就不受控制了？

苏涟，苏涟，苏涟——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你说我不会懂这种烦恼？你刚才说，我不懂是吧？”

原本那压抑着冷严的声音，竟逐渐泛起了杀意。

之前，无论苏涟怎么说，说了什么，分析也好斥责也好，在场就这么三个人，所以大家其实都知道，他虽然生气，但也仅仅维持再“生气”这个程度。

一个四有宫一百二十七个人，还不足以让苏涟浮现出替天行道的杀心。但审知今之前说的那句话，却不知触动了他什么心事，居然直接溢出了慑人的杀气！

“诶？你们要打起来？要打是吗？要打起来了啊——果然，我就知道！”枚殚的反应依然不给装逼者们面子，“就算是按照套路聊了这么长时间也应该打起来了！没错！战斗！谁有那个兴趣去管你么你的人生观价值观是什么东西啊哈哈哈……观众盆友们当然只关心爽快爆炸的场面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打吧！快打吧！我会保证你们这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决斗！有没有要押宝的！买定离手买定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