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赋和姚潼正在城里的街上,无言的走着。两个人在预定计划中并非需要一起行动的人。不过俩人不但遇到了一起,还有着短暂的并肩作战的时间。所以在这种时候选择一起行动,也并非不可想象。但说到底,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哈,所以也只是一起走而已,既不说话也无交流。
直到他们遇到了池心雨。
“首席。”
“首席。”
下意识的行礼。
池心雨点点头,“你们怎么在一起?”
“我们遭遇了问道阁的人。”韩赋说,“是花半城,和那个剑士。打斗中花半城叫了他的名字,是洛钧。”
姚潼点头不说话。
花半城,在此之前,这是加下方面最熟悉的与问道阁相关的人了吧。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位花半城为人张扬,从不机会留下自己的额总计,也不刻意隐瞒自己问道阁中人的身份,花钱大手大脚,又偏爱热闹,经常参加各种诗会酒席,一时间能够确认踪迹的也只有他而已。池心雨等人能够短时间内安排好这一次的计划,也是多亏了花半城。
“你们两个一起遇见的?”
“我先遇到了花半城,但首席你知道的,我和人正面打,没什么优势,只不过能拖一会时间,就在我拖时间的时候,”这位熏香敷粉的书生打开折扇摇啊摇,骚包的一匹,“打到一半的时候,这家伙就出来咯,还带着那个……洛钧?”
池心雨打断了他,“我要结果!”
姚潼沉默。
韩赋怕池心雨发怒,赶紧接上,“我们俩拦不住他们。”说罢,虽然觉得这似乎显得自己很没用,但既然是事实,他还不好意思更多的添油加醋,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花半城的那个车……”
“锦绣繁花——他在各种地方都说过的,那个车的名字。据说是他自己制作的,类似于墨家的机关术,他曾宣称那上面有着一百六十四个机关,”姚潼轻佻的搭话,“依我看,确实很厉害呢。”
“锦绣繁花车,”池心雨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呢?”
见池心雨似乎没有生气的迹象,韩赋略微松了一口气,“花半城的锦绣繁花车,变化多端,他接应了洛钧之后,虽然没有啊,他的车却长出了翅膀,飞了出去。我们是在追不上……”
“也就是说,花半城本人并没有出招。”
“是。”
“洛钧呢?”
“他的杀气非常浓烈。而且剑术……很高。”
池心雨叹了口气,“你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既然已经成为了过去,结果已经确定了,那我是不会追究你的。现在我要做的,不是为了追究你们的责任,更别说你们并没有什么过错。只是,我要了解更多的情况,你明白吗?”她少有的和颜悦色,“所以,你和他们对招的时候,有什么想法,他们都显示出了什么特点,你好好想想,然后都告诉我,明白了吗?”
他们这才放松的说了起来。不过没一会,便有新的人来到了这里。
那是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并非池心雨的侍女,而是——没见过的,潇湘龙舟的人。她衣摆处锈红色的波浪纹证明着她的身份。
“哈,稷下的小娘子,”那侍女不卑不亢,行了个礼,只看神情与态度,可不像是一个侍女,而仿佛是与这几人同等地位一般,“我家小姐说了,稷下实在是不讲究,不和我们商量,就在这里坐下这等行径,实在是大大无礼的很。不论稷下的小娘子思量着什么,我们潇湘龙舟今夜过后,都不再管了是也。至于那群虫子,我家小姐已经好心为各位处理掉了。”
侍女再次行了一个礼,“那么,接下来是我自己想说的话,稷下的小娘子真是好算计,真是欺负我们潇湘龙舟无人?”
“没错,”池心雨倨傲的点头,“我就是欺负你们。”
“你!”侍女愤怒的瞪着她。
池心雨不为所动,“时势,时势。现如今是我们稷下占着时势,你们潇湘龙舟正因为太弱了,才会想要改变,正是因为想要改变,才会搭上我们的队伍。我既然答应过你们会帮助潇湘龙舟壮大,那我就会做到。我会给你们钱,给你们人,给你们名声与地位,但这不意味着我要为你们考虑。换句话说,我除了会考虑答应过你们的事情,其余的事情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里,因为当初你们没提过这些条件,所以我一不会在乎你们的想法和感受,二不会考虑你们的安全与荣耀,这不在我们当初的契约里,并不是说成为了盟友就要把你们当自己人看待,这是两码事,希望你们早些认清。而且,既然你知道我是好算计,就应该知道。”
她冷漠的注视着对方,
“既然契约已经签下,那么无论时势如何,我是不可能背叛契约的,白纸黑字上写的东西我一定会完成。而,如果你们主动违背了契约,我就会将你们视为敌人。既然你们屠了虞陵,还推卸到问道阁身上,那么到时候被蒙蔽的我们前来报复,那也是正当的。”
三言两语,颠倒黑白。
那侍女气的说不出话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只是个侍女,威仪却不小。”姚潼冷言道。
“她年纪够当你奶奶,”池心雨横瞥他一眼,“实力不论,见识是有的。”
韩赋则有些忧心,“首席,您刚才的态度……”
“我又不会违背约定,说好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这又怎么了?”
在池心雨的注视下,中年人讪讪的说“没什么”。
“哦,原来如此。”
三人猛地将目光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季默站在一侧的房顶上。与以前见过的面瘫样子不同,他脸上带着畅快的笑,两眼一纯黑一全白,诡异的望着稷下的人。
这个时候负责交涉的还是池心雨,另外两人甚至不敢搭话,
“你看起来很高兴?”
“是,我很高兴。”季默爽快的承认。
“高兴到连人格都变了?”
“人格?不不不,那东西没有变化,只是,像你一样?没错,像你一样,只是面具摘下来了而已。你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不也把自己那那个成了一个热血沸腾有着奇异的正义之心的人吗?”季默翻了下眼睛,双眼的黑白色便互换了黑白,“我只是觉得之前那个冷漠的自己真是——帅呆了!可不是我真的是个闷葫芦!”
“那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问得好!”季默左手抓过右腰的葫芦喝了一口,“来和我打一架吧!”
池心雨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不要,我打不过你。”
“那真可惜。”季默完全不管那边冷汗都吓出来的两个人,饶有趣味的看着池心雨,身上露出的铜钱软甲,“我有一个情报,来换你们稷下的友谊,行不行?”
“你要将‘友谊’的程度量化,我才能进行价值的评估。”池心雨扫了打眼色的姚潼一眼,那书生吓得赶紧屏息敛眉,立正站好。
“就是,考虑到我们黄金台的安全与荣耀。”
“我要知道你的情报是什么,才能比较价值是否对等。”
“那你接受游说吗?”
“你想讨价还价?”池心雨眨眨眼,于是,她那冷漠的眸子里,泛起了精芒,“如果你有信心和我比口才,那就来啊!”
接下来,由于韩赋和姚潼他们还要赶时间去收拢稷下的其余部队,赶在天亮前撤离,故而无缘见识到稷下与黄金台的首席之间的,精彩又惊心的辩论赛。
*
“怎么样?”
随着这样一声轻轻的呼唤,枚殚睁开了眼睛。
首先入眼的是脸色苍白的池心雨,然后,注意到周围的环境,第一反应并不是安心,而是快速而冷静的进行判断,
贫屋草庐,尚有人气。
他再次看向大概是照顾着自己的林清瑶,面对那仙子憔悴的容颜,竟不肯将一丝情怀留给温柔。
“先说现状。”
“暂时安全,前景不明。”林清瑶也果断的回答。
“你找到歇息的地方了?”
“我找到了一个村子。”
枚殚试图起身,却使不上力气,
“你的伤还没好。”见状,林清瑶赶紧说,“先别乱动,我……有什么事情可以问我,要做什么也可以告诉我。”
“先说现在的情况。”
“我找到了一个村子,然后借宿了一个人家。这里只有两个人,他们是母女相依为命,我只说我们途遇强盗被人追杀,他么你好心的收留了我们,让我们借宿一晚。”
“只是好心吗?”
“只是好心。”林清瑶皱着眉说,“她一开始很为难,但没有直接赶我们走,所以我觉得还有机会,眼角含泪的求她们,她们才松了口。”
“……”
“你怎么了?”见枚殚沉默不语,林清瑶打趣他,“舍不得我求人了?”
“没事。”他看起来心情不很好,却没说更多的话。
“你呢?现在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
“那就好。”林清瑶看起来舒了口气,
“你呢?”
“啥子累?”
“你怎么样?”枚殚加重了语气。
“很好,虽然精神状态差了一点,但行动没问题。我也临时用材料做了一些防身的东西,简单等级的武斗还是可以应对的。”
“那……”没打看起来正在思考,但紧接着他放弃了思考,“那是谁?”
林清瑶回头一看。
一个小女孩,在门口露着头,怯生生的看着他们。
“我说过了,这里的人家是母女相依为命。这就是人家的女儿。”
林清瑶笑着向小姑娘招招手,下女孩却受了惊一般躲了出去。
“这样的屋子,”枚殚说,“能住很多人吗?”
“一个外间一个内间,我们现在在内间。”林清瑶很好脾气的解释,“现在天快亮了,我们是半夜打扰人家的。我知道你怀疑很多,但暂时,我们还没有证据说她们是不可靠的。所以,这些猜测,先停下来,好吗?”
“…………好。”
二人相对无言。
渐渐的,听到外间传来一些声音,再过一会,他们判断出这是这家的主人在劳动。
不管怎么说,做饭是必要的。
林清瑶坐了一会,起了身,
“你要干什么?”
“去帮忙。”
“别闹。”枚殚轻轻的制止林清瑶,“你会什么?洗衣做饭?割草喂猪?”
林清瑶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他家养猪?”
“猜的。”枚殚皱着眉看向一边,“孤儿寡母,没有改嫁,要么是传闻克夫没人娶,要么就是家境还好不用依靠他人也能勉强活着。这房子看不出温饱的样子,所以我猜要么就是她们家最大的财产不是房子,而是养的东西。好了回答问题已完毕,现在该你回答我,你会干什么农活?嗯?别逗我了大小姐,你是行政型人才,没有权力在手,那就是个废的。琴棋书画经史子集,通晓百家的大小姐在这里就是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还是不要去添乱了。”
林清瑶站在原地,说不出话。过了一会才僵硬的说:“我有钱。按照这里的情况来判断,我付得起能让他们什么都不动感过上一辈子的钱。”她说着点点头,“没错,就这样,既然借助在人家家里,给她们带来了危险,那么应该给一些报答。”
她说着,便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枚殚阻止了她,“你先等下。”
“怎么了?”林清瑶闻言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他,“有什么不对?”
“你要报答她们?”
“是,”林清瑶理所当然的说,“我看她们孤儿寡母的,想要给他们一些报酬,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还是破坏了什么原则?”
“大小姐。”枚殚无奈的看着她,“你在这种地方待过吗?”
林清瑶沉默不语。
这让枚殚更加无奈。
并没有愤怒或是嘲讽,而仅仅是无奈。
“你想过要是给她们过多的钱会发生什么吗?”
“会怎么了?他们能买更多的好东西吃得更好,要是想的话还能够换一个地方去住,,要是不想走还能把自己的房子重修一遍,只要不沾赌,不吃米浮华的奢靡生活,他们就能够这样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辈子……”
“你认真的?”
这次的语气带上了一点嘲讽。
“他们会很惨的,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
枚殚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