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这一跪，万景天的一颗心也算落了地。至少这一关，他把持住了局面。

他此刻没什么心思去享受李正跪拜的得意，因为对他来说，此前和此后，都是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他满心里早被紧张挤占满了。

整个议事堂中的其他十几个人，刹那间都安静了下来。议论的也不议论了，悲痛抽泣的也不抽泣了，全都惊在那里。

王大歪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正身边，伸手就去拉李正：“三哥，你做什么？快起来！”

李正挣开王大歪的手，跪在原地没有起身。

万景天这才说：“起来吧，以后都是自家兄弟。”

“是。”李正缓缓站起来。

其实，这已经是李正第二次跪万景天了，但这一次，意义跟上一次大大不同：上一次在牢狱中，是奉承上使，是礼节性问安；而这一次，却算是认了主子。

即使这主子，彼此都知道认得并不心悦诚服。

万景天可没想过能这么简单就拿下李正，或者说，他还没想过，李正究竟是不是那个他需要拿下的人。

为什么？

因为石荣山山寨里的大哥和二哥死后，李正就是石荣山上现在活着的人里面，地位最高、号召力最大的人了。所以李正，是可以抓起整个山寨中人心的人。而万景天只在石荣山上待了三天，对山寨中的人脉分支，几乎完全不了解，更别说拥有什么忠诚的拥护者。

所以万景天需要警训这样的人，做给整个山寨中的人看；

但如果李正死了，还会有个“四哥”冒出头来；“四哥”死了，大概还有个“五哥”。所以如果李正不服气他，他就不得不想办法杀了李正，去扶持一下“四哥”或者“五哥”。

说白了，万景天就是要借李正的低头，再次晃动整个山寨中的人心。让他们看清石荣山现在已经易了天，他万景天才是现在的寨主。

万景天俯视低眉顺眼的李正，大声道：“去把我的话传给每一个兄弟：我分舵中宁可缺少一个有才能的人，也绝不容忍一个有二心的人。”

这句话，表面是继续承认李正在分舵中二当家的身份，让他去教育其他兄弟；实际上，更是说给李正听的。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议事堂中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低头，有服气的，也有不服气的，但都没有吭声。

万景天庆幸这个荒蛮的石荣山上，绝大部分都是些鲁莽无脑的武夫，容易煽动，容易偏听偏信；假若他们都是李正这样的人，他可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不，还有一个人也没有这么简单，甚至比李正更麻烦，那就是钟不闻。

这个人的态度十分奇怪。万景天从一见到他，就几乎已经相信了他就是水御使者；但让万景天并不解的是，钟不闻为什么没有当面揭穿自己？甚至好像还一直在帮自己？

可以说，如果没有钟不闻对彼此身份的含糊其辞，没有他搬出会中规矩来训斥李正，李正不可能绝望地跪在万景天面前。

但万景天和钟不闻，分明素不相识。

万景天想着，向钟不闻投去了不解的目光。钟不闻依然挂着宠辱不惊的微笑，眯着眼，看不清他的心思。

他决定跟这家伙好好谈谈。

万景天把议事堂中的素有人都打发了出去，堂中便只剩下万景天和钟不闻了。

万景天还犹豫着要怎么开口，钟不闻却已经一脸笑意，率先问道：“分舵主与老朽我有事要谈？”

万景天知道：斗智的话，他连李正都不如，勉强靠着脸皮厚、撑得住，加上钟不闻的帮助，才让李正半信半疑；而如果跟钟不闻斗，他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所以倒不如坦白一些。

于是他直接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钟不闻没有着急回答，他站起来，一边捋着黑白的胡子一边走到万景天身前，把万景天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才说：“因为我喜欢聪明人，尤其是像你这种完全没有灵力的聪明人。”

万景天耸耸肩：“聪明人？你是说我吗？我想你是搞错了，一个高考落榜的学生怎么会是聪明人。”

“高考？”钟不闻疑惑：“那是什么？”

万景天一拍脑门：“忘了忘了，就姑且算是你们的‘科举’吧！”

钟不闻恍然大悟：“原来是个科举落榜的秀才，难怪难怪！只是老朽不懂，你一个秀才，为什么会来到这石荣山上，搀和起这些山贼的事儿？”

“你以为我想啊！”说到这个万景天也一肚子委屈，“山贼毁了水田村，我多少起了那么一点点推动作用。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也得负责任，所以……”

钟不闻在那不断地点头：“看来你倒是个有担当的少年人。只是你可知道，你这一次，篓子捅大了。”

万景天沉默了。杀杨硕、救村民……，每次都是眼前事急，不得不做，使得他没有、也没时间考虑后果，所以事情做的的确不怎么周详。

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大概后果很严重。

他严肃地看着钟不闻：“那你想做什么？”

钟不闻大笑：“你不用紧张，我既然刚才会在李正面前帮你，就肯定不是想追究你做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我之所以帮你，也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万景天心里绷紧了神经。跟钟不闻这样的人做交易，估计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钟不闻说：“我会帮你做成这个分舵主，但是你，得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什么意思？”万景天皱眉，“你是说让我做你的一个傀儡？”

钟不闻大笑：“跟聪明人说话果然通透！不过你也不用说得那么难听。等过几天我回了总舵，根本看不到也不会计较你做的那些具体事情；所以今后这个石荣山呢，自然还是你说了算。我只是要求你在一些重要的大事上，听从我安排。”

“我如果不答应你的这个交易呢？”万景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