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景天身边的一名壮汉怒喝李正：“放肆！分舵主正坐在这正位之上，死的那个是叛徒杨硕，你休得胡言！”

万景天昂着头，冷冷看着李正。

李正却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带着哭腔：“大哥、大哥！不，我绝不相信！大哥不可能死！我大哥武艺极高，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议事堂里的其他山贼也都站了起来，有的沉默不语，有的跟着哭出声来。但最激动的一个还是李正。

唯有钟不闻，眯着眼睛稳稳坐在首位上，看着这一切。

万景天冷哼：“是吗？杨硕武艺极高？在我看来却不过尔尔！我杀他杀得极其容易，只是稍微使了一点水灵术，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不过瞬间，便死了。”

李正和钟不闻听到这话，都显露出不同的吃惊。

杨硕竟然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就死了？

万景天身边的四人却冷静得很。

事实上，万景天哪知道什么“水灵术”，他也是之前听到那些山贼和村民的传播议论，说有人看到万景天当时往杨硕身上洒了一点什么水，巨头兽们便像是得到了什么号令一般，凶恶地冲过去将杨硕等人撕碎了。

他们说因为万景天是水御使者，所以那个时候必是使用了水灵术。

杨硕后来被巨头兽们砸得只剩下一滩肉泥血水，他身上曾经被撒过小巨头兽血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

万景天得了这么个说法，正好乐得顺水推舟。

万景天现在身边的四名随从都宁愿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相信是万景天在弹指一挥间，就轻易灭杀了石荣山中几乎最厉害的十几个人；相信万景天灵力深厚，就是他们的水御使者。

所以当李正指着堂下的钟不闻说是水御使者之时，这四名随从的心思并未动摇。

李正紧紧攥着分舵主的腰牌，眼中的射出的光似乎要杀了万景天。

钟不闻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沉哑：“少年人好灵力，杀我一个分舵主，竟然如此轻松。”

万景天斜眼看着钟不闻，说：“老人家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冒充水御使者来到石荣山？”

钟不闻呵呵之笑，神态颇像一位慈爱的老人，他说：“罢了、罢了，那杨硕，你杀了便杀了。当下，我倒要看看你这娃娃要演个什么戏码。”

李正吃惊地看向钟不闻：“什么罢了？你是承认了那万景天水御使者的身份吗？所以你果然不是真的水御使者吗？”

李正不算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但是面对如此重大的变故，心里也是波澜起伏，难以平复，所以对很多情况的判断，也失去了他平时该有的水平。

钟不闻依然呵呵笑着，没有正面回答李正的问题，而是说：“但不管怎样，我会中规定：分舵主的腰牌代表该分舵的一切权利。而现在这腰牌，的确归上面这位娃娃所有。李正，你身为石荣山分舵的人，见到分舵主，就是这样直呼其名吗？”

李正瞠目结舌：这钟不闻说的虽然在理，可是——他看了看高位上面那正挂虚伪笑容的万景天，又想起了自己那刚刚惨死的大哥，心里满是沉重、悲痛、愤恨，却又不得发作。

他挣扎了半天，脸色都青了，但终于还是冲着那高位低头抱拳：“李正见过分舵主。”

李正这一呼，万景天反而不笑了。

“跪下。”万景天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什么？”李正猛地抬头。

看到这样的发展，在一旁旁观的钟不闻，脸上的笑意竟更浓了

下级见了上级，尤其是首次，理应这么一跪。

万景天不是在乎这些形式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必须得要了李正的这一跪——因为李正在石荣山中二当家的身份，因为李正对万景天口服心不服的态度，因为李正对杨硕根深蒂固的情谊，他就必须得跪。跪万景天，跪给石荣山上下所有人看。

李正的脸颊在颤抖，四肢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

他气，他恨，他不服。然而他又能怎样？此时大哥已死，“总舵主”令已出，山上的这二十多名手下，此时已不知道有多少已经将心转向了万景天。而若说搏命，万景天是挥挥手就能杀了杨硕和杨硕手下的十几名大将的人，他李正只是一个小师爷，又能有什么力量去抗衡？

以卵击石，徒伤性命，也无法为大哥报仇。

这时，万景天身边的四名随从走了下来，走到李正的身边，怒视着他，要将他压跪下去。

万景天却装出一副高姿态，阻拦道：“不要强求他——李正，实话跟你说了吧，当时留在水田村的那些兄弟们，冥顽不灵的那十几个已经随着杨硕一起被我杀死了；剩下的二十多人，都已经跪拜了我，认了我这个分舵主。”

李正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万景天扔出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无法翻盘的事实，就是要借此进一步震慑李正，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李正带着最后的希望看向万景天身边的四名壮汉，那是他曾经朝夕相处的兄弟，是被杨硕带在身边的人，他们一定知道真相。

可那四个人，躲开了李正的视线。他们略带悲伤，却十分坚定。

万景天从他交椅上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走到高台的边缘，俯视着李正，说：“于立场，他杨硕是会中叛贼，我是总舵主受命清剿叛贼的水御使者；于能力，我连杨硕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是你；于人心，我想此刻我也占了大半。李正，我现在还没有杀你，是觉得你这样一个聪明人，不会被奸贼蛊惑，误入歧途。”

李正一边听，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似乎在做着极大的心理斗争。

万景天继续说：“李正，我敬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才给你一个表明真心的机会。你不会是非要逼我杀了你吧？”

李正咬破了嘴唇，鲜血从嘴角流下来。

整个议事堂里空气紧绷，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李正，等着他的反应。

李正深深呼吸。

严重的戾气一点点退了下去。

终于，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冲着高位上的万景天拜道：“李正，拜见分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