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呆呆地看着万景天，陷入回忆的眸子中流露出绝望：“火狱受难……火狱……他是要灭掉我吧……”然后他露出不知是哭是笑的痛苦：“何必说什么惩戒？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失败者的武器，注定就成了充满邪恶的魔物，要被毁灭掉吧？”

“你在说什么？失败者的武器？所以大叔你真的是青缘剑的剑灵吗？”

“剑灵？”大叔苦笑道，“我现在这副样子，算什么剑灵？”

果然是他！青缘剑的剑灵，这片领域的创造者！陈庆之说的都是真的！

“你现在能不能……”万景天想问剑灵大叔能不能帮他把宋小川拉入这片冰原领域疗伤，可又觉得没法在别人这样的情绪下还要求别人帮忙，于是话说出口又变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大叔双眼漠然看着天空，涣散无神：“我完全感觉不到体内的力量……”他浑身无力、更是无精打采地歪过头，看向万景天：“你刚才说，是你救了我吗？”

万景天点点头。重获生命，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大叔因此而开心。他虽然不渴望别人对他感激涕零，因为他那个时候其实更多是为了自救，但至少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反应。

“可是我根本不记得了。”果然，大叔神情落寞地又转头看向天空，“你何必还要救我？我是一把被世人视为魔物的武器，我的身上集聚着太多人的仇恨，而这样的我，又失去了力量……一个没有灵力的剑灵，倒不如毁灭，随伽罗一起沉入永久的黑暗。”

“伽罗是？”

“他是一个真正的霸主，或者说魔头？他强大、威猛，是曾经带着我无数次征战沙场的人。”剑灵大叔说到这些的时候，苦涩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幸福。

“你喜欢杀戮，渴望力量？”万景天问。

剑灵大叔大笑起来：“不然呢？我可是一把武器！难道一把武器会喜欢被永久地藏在剑鞘中，在火狱里度过漫长的岁月吗？！我渴望力量，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力量！而我也曾经真的拥有过！可是现在的我……这比死了还让我难受！”

万景天不理解剑灵这种动辄要死要活的脆弱，他认为强者是应该经得起起起落落，经得起摔打的！他大声说：“可我也没有力量，我不也好好地活着吗？！”他用力盯住剑灵的眼睛，“你以为我这样的人就渴望力量吗！你至少还能在这片天地里清净地躺着，可是我呢？我必须得面对外面的一切！你知道吗，我现在只是在做钟不闻的傀儡山寨主！我不敢与钟不闻公然为敌，就是因为我没有力量！我没有能力与他抗衡！更害怕我手下的弟兄知道我没有力量这件事！宋小川为了救我，他现在就在死亡线上挣扎，而我却救不了他！还是因为我没有力量！”

万景天越说越激动，他甚至抓住了剑灵大叔的领子，使劲儿摇着他那颗“哀莫大于心死”的脑袋，他喊：“可是你看看我！我不还是照样这样活着吗！我还照样忍受着钟不闻！我照样宁可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换一个宋小川生的机会！”

“你现在没有了力量就很想去死吗？去找那个已经死掉的伽罗吗？可是你知道你这次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万景天冲着他喊，“你还记得结衣吗？那个在火狱中守护了你九百年的女孩！她牺牲了自己才换来你现在活下来的机会！只因为她不忍心看到你这样的一代枭雄陨落！因为她相信你还会再次站在世界之巅！”

听到结衣的名字，剑灵大叔终于从颓然中清醒了一些，面部因为激动而抽动起来：“结衣……结衣？那个极地寒冰的精粹化成的姑娘？她死了吗？她因为我死了吗？”

“是啊！她为了救你而死！所以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辜负了她？”万景天原本只想劝他，却没想到自己陷入崩溃的漩涡，他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一边说话一边呼哧呼哧喘着气，“还有我——你在火狱中撑不下去的时候，这片冰原随着你生命的流逝开始崩塌，是我，拖着晕厥的你四处逃亡！是我，在冰雪倾轧下来的那一刻，用自己的脊背为你撑起生的空间！可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凡人，我没有灵力！在那次灾难中，我的脊柱被砸断了！我也因此差点死掉！”

剑灵大叔并全神贯注、神色凝重地听万景天讲述着这一切，那个时候始终在昏迷状态中的他，完全没想到竟发生过这么多事情！从他的呼吸中都能听得出他的颤抖。

万景天端起自己那只伤痕鲜明的手腕，拿到剑灵大叔眼前，“还有这个，你记得吗？！我为了让你能活下去，放了自己的血给你补充元气！后面我失血过多晕死过去，你却因此有了现在在这里跟我哀怨的机会！”

剑灵疑惑地问：“是谁教给你这么做的，在我濒死的时候以血唤醒我？”

“结衣啊！”万景天瞪着眼睛，“那个时候她告诉，只有把血喂给你，你才有可能会醒；但是我，却有可能因此而丧命！”

剑灵诧异道：“所以你选择了喂血给我？选择救我这个始终都没有清醒过的家伙？”

“是啊！”万景天坚定地说，“因为我相信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剑灵忽然笑了，虽然笑得很无力、很难看，他的笑中带着痛苦和无奈，也带着一点点欣慰，他笑着说：“结衣她，救的哪里是我的性命！她大概料想到我会是现在这幅样子，所以她想救的是我的信念吧！”他笑，笑得越来越悲凉，笑到流出眼泪，还是再笑。“结衣这孩子，真是傻……”

一个中年大叔有气无力地在茫茫冰原中大笑，一边笑一边流泪，这样的状况让万景天之前的满腔怒气化作莫名其妙地心慌，他皱着眉问道：“你，没事吧？”

剑灵忽然认真地打量起万景天，难过地，自言自语一般，又像是在对着已经死去的结衣说：“是这样的人吗？真是病急乱投医……还是你真的觉得，这个人可以帮我重获新生呢？”

“不，”剑灵忽然又变得狰狞起来，“我需要的是力量！无上的力量！我需要一个充满雄心的人！我可以帮他站在万人崇拜的巅峰！而这个人——”他一把抓住万景天的手腕，“他没有力量，就算他有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救我的决心又怎样？我不需要这样的人！我不需要这种妇人之仁的人！我要杀戮！要鲜血！我要一个像伽罗那样所向披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