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虽然虚弱，却似乎把全部的力量都施加攥紧万景天手腕的那只手上，他因为激动而用力、而颤抖，终于，万景天刚刚结上血痂的伤口因为受力而重新裂开，血又缓缓地流淌出来。渐渐，剑灵的手指缝里都塞满了红色的液体。剑灵苍白的指尖开始渐渐变红，与青缘剑吸血时是一样的反应。万景天手腕中的血，分明持续流出，却始终没有一滴滴落出去。那些血，正通过剑灵抓住他的手，渐渐吸入剑灵的体内。

万景天却始终严肃而目不转睛地盯着剑灵，完全不顾及自己正在失血的手腕。他看着剑灵从失落，到疯狂，又慢慢平静下来。

“真的是你。”剑灵说，“这血，我认得。”

“不然你以为你这么排外的领域，我是怎么进来的？”万景天的脸色更加苍白，“我是以我的血做引，借以陈庆之强大的阵法力量，才打开了通往你这世界的通道。如果我不能与你建立沟通，我能进得来吗？”

剑灵用力看着万景天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看透、看穿。

“咳，”万景天的气色越发不好了，“我说，我的血真的对你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你刚才大喊着说‘要鲜血’，不会就是指的这个吧？”

万景天心里嗔怪这青缘剑哪儿是什么圣器啊，分明是吸血的妖怪！

剑灵这才从各种想法的冲撞中回过神来。万景天感觉到手腕处像有很多小虫子在爬动，伤口在以可以感知到的速度愈合。

“原来你有灵根，”剑灵忽然说，“但你的灵根被某个强大的力量封印了，现在的我，根本解不开。”

“哦？看来你还真的挺厉害。”万景天说，“你是第一个看出我的灵根被封印的人，高宝山、钟不闻，甚至陈庆之，他们每一个都只当是我是个凡人。不过我的灵根怎么样？很厉害吗？”

剑灵摇了摇头。

万景天一脸沮丧：“我就知道是这样。不过貌似能有灵根就已经是一件很拉风的事情了，整个石荣山上也只有高宝山一个人有。”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剑灵解释道，“我只感觉到你体内那道封印了灵根的屏障，无法穿透那屏障探知后面的灵根的属性和强弱。那灵根可能真的弱到连灵力都无法外放，但也可能比你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的都要强大。”

比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强大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多好，就不用再做钟不闻的傀儡了。

“会比伽罗还要强大吗？”万景天问。

剑灵的表情变得严峻：“没有人会比伽罗更加强大。”

万景天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我在想一件事情，”他说，“伽罗带着你一起征战沙场，所以他是你曾经的主人吧？”

剑灵沉重地点头。

“我相信他是一个强大的勇士，但他最后败给了一个更加强大的敌人。所以他并不是最无敌的那一个。也许没有人是无敌的。”

剑灵咬紧牙齿，他的眼神中有恨。

“你说他沉入了永恒的黑暗，所以他是战死了吧？”

剑灵的眼神又变得悲凉无边，他垂下眸子，无力应答。

万景天继续说：“还有，我猜，那个时候的火狱，其实并没有对你造成最后的毁灭性的打击。那次冰原的，哦，就是现在这里的大规模雪崩的发生，应该是因为你的绝望吧？因为绝望，所以你那个时候才会昏迷不醒。——我之前就在奇怪了，一个如此高级别的冰属性的剑灵，怎么会在冰原中冻得僵死过去？直到我知道这片冰原是你的领域，我就懂了：并不是冰原将你冻僵，也不是雪崩将你掩埋，而是你自己不想醒过来，自己不想活下去吧？”

剑灵重新扭头看向万景天，浑浊眸子在轻微地颤抖。

“你不愿面对现实，所以你才会昏迷不醒；你想死，所以你的领域才会坍塌——这才是真相，而之前的我一直把因果关系搞反了。”万景天自嘲地笑笑，“但是结衣没有，她早就明白这一切。她不仅要把你从火狱中救出来，她更要给你活下去的信念——所以你刚才才说，结衣骗我把血喂给你，并不是真的你的生命需要我的血来延续，她真正想救的并不是你的性命，而是你的信念。”

剑灵一个字也不敢答。

“用我的血来拯救你的信念？我第一次想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说不通，觉得没关联。但我忽然想到陈忠和陈庆之他们之前说过的话，他们说法器以上的器物，可以滴血认主。”

万景天说到这里，露出邪魅的笑，剑灵的额上却流下汗来。

“陈庆之曾经尝试把他自己的血滴在青缘剑上，但是血还没有碰到剑身的时候，就被排斥地弹开了；而青缘剑和你，却一直在接纳我的血。当时我心里又急又乱，听不懂也看不懂这一切，可我想我现在懂了——”

万景天看向剑灵的眼神变得严厉：“剑灵大叔，我们之间应该是完成了某种契约吧？”

剑灵变得慌乱。

万景天却步步紧逼：“虽然那个时候的你在昏迷状态下，虽然我不知道我那算不算乘人之危，但是我，应该已经取代了伽罗，成为你新的主人了吧！”

剑灵浑身一颤，却没有反驳。他渐渐不能直视万景天的眼睛，他低下头去，陷入思考。

良久，他悲哀地说：“我一直在等伽罗，只有他可以带给我无上荣耀。”

“但是你知道你等不到他了，所以你才绝望地要死在火狱中！”万景天毫不留情地直刺剑灵的痛处。“他死了！他失败了！他再也不回不来了！”万景天狠狠瞪着剑灵，每一句话都是狠绝的一刀，一刀一刀，扎得对方无力呼吸，不能反抗！

万景天威严地说：“而我才是你新的希望！我也可以带给你无上的荣耀！他做不到的，我来做到！因为我才是你现在的主人！！”他的话一声比一声更高、更坚定、更不容置疑！

“你……”剑灵被眼前少年此时的气势所震慑到，“你可以吗？”

万景天露出高傲而冷峻地表情，他忽然站起来，在居高临的角度俯视倚靠着冰石坐着的剑灵，他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厉声道：“你问我可以吗？这不是一把武器该对他的主人所持有的态度！你除了无条件地信奉我，没有别的选择！！连死也不行！！你背负着伽罗的意志，你承惠于结衣的性命，你的身体有我的热血——这样的你没有资格去死！”

冰原上起了风，带着尖锐的呼啸，席卷整个世界。雪扬起，弥漫了视线。而万景天在这一切中巍然不动，他死死盯住剑灵的眼睛，直到那双眸子开始闪躲和退缩，然后变得驯服。

剑灵又笑了，这次笑得单纯而幸福，他仰视着万景天。“你会变得强大的，我的主人。”他说，“我会和你一起，直到你站在伽罗没能站上去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