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景天走到院门口，才发现陈庆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这次的胜利，陈庆之出谋又出力，绝对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万景天对陈庆之的态度也客气起来，随着大家喊了“先生”。他说：“今天的事多亏了先生，石荣山才能幸免于难，我以后有机会一定会还了先生这次的恩情。先生现在跟着我一路过来，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陈庆之说：“我不需要你的感谢。我来是想问你，我很欣慰你刚才选择了‘信我’，我也觉得我是你应该相信的人；而你看到了，我的确能到帮你，我也会一直帮着你走下去。所以，你……”

万景天说：“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身体不好，不是需要避世休养吗？而且，你似乎是个单凭名号都能震撼很多人的人，为什么选择我？”

这个时候苟子跑着追了过来，问道：“大哥，李正和王大歪这两个叛徒怎么处置？”

今天自打李正从草丛中冲出来的那一刻，苟子就跟李正杠上了。苟子不懂太多的道理，他只是简单和坚定地认准万景天是他的大哥，也就认准李正是毁掉计划的叛徒。

说实话，如果今天没有李正的事前提醒，没有王大歪的倒戈，那么石荣山的包围和突袭会更加成功，可以用更短的时间和有更少的人受伤。

苟子对李正和王大歪恨进牙根里，所以他命人单独把这两个人捆了来，询问万景天如何处置。

一旁的陈庆之自然一眼就看明白了上面的一切，他问万景天：“可否先与我说说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万景天想了想，对苟子说：“先把他们二人看押起来！”然后对陈庆之说：“先生先跟我进屋吧。”

苟子得令，带着人离开。万景天带着陈庆之进了他的屋中，陈忠和陈义则被陈庆之留在院子里。

两人各自落座之后，万景天说：“李正的事情不急，我们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儿吧。”

“我的事儿？”

万景天点头：“我对先生一直好奇得很，先生的名号似乎相当响亮，就连高宝山都十分尊敬你，说除非你想亲自告诉我，否则他不会在背后转述你的过往事情。”

“哦？”陈庆之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高宝山现在倒是成熟了不少。”

高宝山四十岁左右了，陈庆之只有二十五六岁，听到陈庆之这么说高宝山，感觉怪怪的。

万景天给陈庆之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他说：“如果先生愿意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我洗耳恭听。”

陈庆之苦笑，“我的事儿早被天下人传为笑谈，即使我隐匿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被人忘记——你真的没听说过什么吗？”

万景天说：“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不对我说，我并没有勉强你的意思。”

陈庆之却说：“不，我对你应该坦诚，否则也没有资格要求你的信任。我的故事很长，但其实也没多少可说的。很多年前，我曾经是一名优秀的阵法师，也是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我帮我的主君守卫江山、攻城略地，几乎未尝败果，敌人对我闻风丧胆，天下传我是白袍天将，战神临世。”

“哇哦。”万景天看向陈庆之的眼睛已经崇拜得要冒小星星了。这一番话要是说的别人他也许不信，但说的是陈庆之，他信。因为在他的心中，陈庆之的神秘和才华绝对当得起那样的传说。况且“白袍天将陈庆之”的说法，他也从高宝山那儿听说过。

但陈庆之说到这里，却一点儿骄傲和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十分沮丧：“可惜我年少轻狂，沉迷于打仗、沉迷于胜利，却忽略了越发名声显赫的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争夺了主君的光辉。主君开始默默记恨我，一恨我让世人只知有陈庆之而不知道陈庆之所侍何主；二恨我军队纪律严明、战斗力高强。”

万景天奇怪地问：“他如果没多少胸怀，我能理解他嫉妒你的名声；但为什么恨你军队纪律严明、战斗力高强呢？你的军队强大了，难道对他不是一件好事吗？”

陈庆之叹息：“本来是好事，但主君不那么认为。他曾对人说‘陈庆之手上只有几千人，我们已经不能管制他了，假如再给他更多人马，那我们不是什么都要听他的？这样我的社稷岂不是要落入他的手中了？’所以即使在我的军队最强盛的时候，也只有七千人马。”

“七千人的军队？那的确是少了些！”万景天也读过一些军争的故事，他知道战争这种事，动辄就要出动几十万大军。

“那么你的对手呢？也是几千的人数吗？不然怎么打？”万景天问。

陈庆之大笑，笑中有泪：“我的对手？那都是正规的国家军队啊！几万人的先遣部队、几十万人的主力军！更有甚者，是百万之众！”

庞大战场上的七千人对战几十万大军，简直就如河流撞入大海。

万景天手中的茶杯都没拿稳：“你以最多七千人，去打别人的几万、几十万、上百万？那你的主君不是等于让你去送死吗？”

“那个时候主君说国力空虚，没有太多的人能上战场，没有太多的钱粮能作为军资，所以让我自己想办法……所以我能怎么办？为国分忧，是臣子的本分；保家卫国，是将士的职责。所以每一次，我都带着我的弟兄，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向战场！”

万景天感同身受，心中也充满着委屈以及对陈庆之的崇敬：“既然是这样的主君，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为什么还要一次次为他卖命？”

陈庆之坚定看着万景天，脸和攥紧的拳头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因为那是我的国家！是我的主君！我怎么能叛离！？我陈庆之发过誓要守护我的国家和我的名节！”

陈庆之此刻的模样，与一直以来的柔弱截然不同。他的表情中带着不屈的狠劲。万景天彷佛看到了昔日那个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时候的陈庆之，忠勇，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