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上,余鹰听完了许命所有的讲述。
海日火热,烫白了海风,海风梳理着海浪,远方净空神尼的船只岿然不动。
净空神尼身边的侍女丁丁和田甜佩戴着长剑,看来她们的功夫也不弱,不愧是无量寺的弟子。
余鹰深有感叹地说:“也许只有像净空神尼那样无欲无情的人才能专心坐禅,专心练功,练成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静坐不变的功夫?”
许命说:“也许!”
余鹰说:“她练的是什么功夫?”
“坐禅功。”
“坐禅功怎么那么厉害?”
“不厉害。”
“怎么不厉害,她若不厉害,如何在沸油中坐了那么久?”
“不厉害就是厉害,厉害就是不厉害。”
“你神经病!”
“病就是不病。”
余鹰动怒了:“听武学宗师讲话要钱,听你说话要命。对了,你最好别跟我说:要命就是不要命。”
许命说:“你听好了,净空神尼的坐禅功并不厉害,她用的是障眼法。是障眼法厉害,几乎瞒过了所有的人。”
余鹰吃惊地说:“你是说净空神尼的坐禅功其实很一般,是她的障眼法十分高明。”
许命说:“极是。”
余鹰说:“你的意思是净空神尼坐油锅的事情有诈?”
许命又说:“极是。”
余鹰问:“你从何而知?”
许命说:“我小时候就知道这种小把戏了,那蒲团很厚,里面藏着一块冰。”
余鹰说:“蒲团里有冰,滚滚沸油怎么不将冰融化,冰一融化,净空神尼坐在蒲团就会被烫得受不了,岂不跳了出来?”
许命一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那油锅里没有油。”
余鹰大吃一惊:“什么?油锅里没有油?”
“油锅里也不是完全没油,只是油很少,油锅里一开始装了大量的醋,再放一点点油,油比醋轻,油在上,醋在下,油只是在醋的上面浮起一点点而已。”
“然后醋在锅底被烧沸了,上面浮起的一点点油也跟着滚滚沸腾。”
“正是这样,因为醋的温度比油低许多,所以油锅里的温度并不高,这样的温度不会使冰融化。净空神尼坐在藏冰的蒲团上一点也不觉得烫,自然轻松过关。若不然,沸油早把她烫熟了。”
余鹰大叫:“明白了,明白了,水烧开,油烧开,醋烧开,其实这三者烧开的温度不一样,醋烧开后,温度其实很低,并不足以将蒲团内的冰融化,净空神尼受冰的保护,所以坐禅能坐很久,而一点点油在上,制造假象,让人以为她坐在油锅里安然无恙。”
许命说:“所以厉害的东西被人勘破玄机,就不厉害了,不厉害的东西设以重重玄机,就厉害了。”
余鹰说:“师猛狮太冤枉了,他被净空神尼的障眼法蒙蔽了。”
许命说:“净空神尼老谋深算,她只是在自己的蒲团内藏冰,而她给师猛狮的蒲团里没有藏冰,所以师猛狮既使跳上蒲团,那醋上的一点点沸油也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余鹰说:“净空神尼瞒天过海,她行事好像并不光明正大。”
许命说:“《孙子兵法》有言: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你不使诈,就难以取胜,净空神尼此举符合用兵之道,无可厚非。”
两人把目光投向海天尽头,海面忽然又来了一条青舟,向净空神尼的画舫飞去。
青舟靠近画舫,立即停下,从舱里钻出两名黑衣剑客,向净空神尼拱手,嘴里似乎说了些什么?
净空神尼木然又冷然。
她身边的丁丁和田甜凌空飞起,身轻如燕,脚快如箭,踢向那两名黑衣剑客。
噗通,两名黑衣剑客落入水中,海面溅起两朵好大的水花。
两人在水中沉浮,很快,青舟里又钻出一名白衣秀士,他站在舟头,手持白扇,白扇扇风,像风吹动的白月,他一身白衣飘飘,像风吹动的白云。
他的容貌难以辩认,但遥望之却见他显得高雅清淡,飘然脱俗。白扇白衣皆散出柔和的光芒。
海水的湛蓝,小舟的青褐与秀士一身的白色交融了,三种颜色似乎全都飘飘然起来。
白衣秀士隔舟向净空神尼拱拱手,仿佛经过了一番道歉,作了一番解释,立即就解除了误会,化干戈为玉帛了。净空神尼似乎微微一笑,双方气氛十分融洽。
这说明,净空神尼把画舫停泊在海中间,一直要等待的人就是白衣秀士了。
白衣秀士随后把两名落水的黑衣剑客捞了上去。
丁丁和田甜簇拥着净空神尼进了船舱,画舫拔锚起航,青舟尾随在后,两条船一起向东而去。
余鹰说:“好奇怪,为什么黑衣剑客会被打落水中,为什么白衣秀士一出来,双方就好像十分友好了。”
许命说:“那白衣秀士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他总是这副装扮,所以我大略听人说起他叫叶飘然,那两名黑衣人一定是他的手下,由于他的手下地位低,他们出面见净空神尼,净空神尼自然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她的两名徒弟就大打出手。而后真正的主人叶飘然出现了,净空神尼觉得挽回了颜面,这才露出笑容。”
余鹰问:“你不是要追查1040组织的踪迹吗?叶飘然会不会跟这一组织有关?”
许命说:“从净空神尼等待的迹象来看,肯定是她事先接到什么人给她的消息,有人叫她等待于此,然后叶飘然护送她去某地,他们好像密谋了许久,他们若真是去跟1040组织会面,也很有可能。”
余鹰说:“我总觉得他们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许命说:“我正有同感!”
余鹰说:“不管他们了,我们回去烤鱼吃。”
许命抬头,看见海边一簇小小的烟村,村里的几个小孩不知何时出现在海滩上,他们赤脚踏进海边的浅水里捡拾贝壳。
海水突然哗哗一阵巨响,一排猛浪冲上岸去。
一条纯白的鲨鱼浮出水面,白色的背鳍像戟叉挺起,鲨鱼向天纵起,张嘴向岸边扑来。
鲨鱼是海洋中的战神。
早在诞生恐龙的寒武纪,鲨鱼就统治了海洋,它们有着流线型的身体,锋利的锯状牙齿,它们游动迅速,饕餮水族凶猛,连体型最大的鲸类都不是它们的对手。
而这头白鲨是战神中的战神。
哇地一声,其中最靠近这头白鲨的小孩哭了,吓得瘫痪在沙滩上,只等它来吃他。
不容迟疑,许命踏风腾云,纵身飞了过去,一把抱住小孩,双脚踢去,正踢向那白鲨的头,白鲨张开了两鳄,两排牙齿滴着唾液。
白鲨后退了几步远。
许命把小孩放在安全的地方,又一纵跳,他的轻功一向踏水无波,踏草无声,踏雪无痕,在起落之间,他闪电般落到了鲨鱼的背上。
有的鲨鱼是肉食动物,有的不是,但这头想吃小孩没吃到的一定是吃肉猛鲨,谁知道这头鲨鱼吃过多少人?许命不由多想,抓住了鲨鱼的白色的三角形背鳍,正欲将它折断。
“住手,住手!”远远传来一声暴喝:“休要伤了圣物。”
遥远的海上还会有谁气势汹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