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隐莲面带笑意,虽是问话,但却仿佛心中已经知晓答案。
“如你所言,一切顺利。”
隐莲答道。
“今晚大概不会有事了,我倒是困得紧了,你也去歇息吧。”
隐莲话语轻松,若非地面残留有淡淡血迹,几乎无法令人相信其人刚才正处于生死之间。
“容我在此守候。”
卫莲语气坚决,虽然手臂上的伤处极为惊人,但他却仿若无事之人。
“随你。”
今夜再无纷扰。
次日清晨,经历了一晚骤雨洗涮,空气也变得比平日更为凉爽。
庭院中虽有些微树枝花叶被雨水冲落,但放眼看去,绿叶更绿,红花更红,深做呼吸,竟能闻到淡淡花草清香。
族中下人已经早起忙碌,清扫满地残枝落叶,身着素色轻衫的侍女也散开花草之中,修剪枝头,侍弄繁花。
好一片宜人晨景。
唯有一角,却是异样景象,只是所幸此处往来之人甚少,因此未曾引起众人注目。
一夜好眠,隐莲从内屋走出,却看见卫莲眼带血丝,虽神情疲惫,但依然脊背挺直,坐在屋中椅上,旁侧放着他的两把细身短剑。
隐莲走过来,看其模样,本有心加以宽慰,但却心念一动,嘴上淡淡说道。
“稍后我唤侍女取过早食,你便与我一同享用吧。”
言毕,不管卫莲答应与否,就径直朝门口走去。
自从多年前那晚以来,隐莲便独居在此,身旁亦不留侍女,只是其母担忧,便于距离隐莲居所不远处,安排一间小屋,给数名侍女居住,隐莲若有需要,便前去使唤。
只是其却惯于自行处事,那些侍女,却是少有传唤。
此刻听得隐莲安排,回想起昨日其也曾特意唤过侍女替自己更衣,卫莲疲惫双眼中不由散发出异样神采。
见隐莲正要出门,卫莲也起身相随。
木门打开,隐莲身形却陡然停住,卫莲连忙大步上前,待看清屋外景象,也不由一愣。
门前道路之上,数人双膝跪地。
虽然经历了一夜大雨洗刷,由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比之平日更显干净,但却寒气更重。
而观下跪之人模样,其双膝出裤腿早已浸湿,水迹甚至已经蔓延至大腿根部。
恐怕已经有不短时候了。
而令卫莲更为吃惊的是,下跪众人却是在不久之前还与其同在一屋之下待过的面孔。
尽是昨夜与妄莲密谋之人。
当先一人双手高举,两手之中捧着的正是那于短短两天之内便有数条人命为之消损的红莲玉牌。
卫莲侧目朝隐莲看去,却只看到一脸淡然,其人面上神色,与平日无异。
随后隐莲抬脚走去,却是绕过了一众跪地之人,片刻之后,再回来,亦是目不斜视,直接进屋,将门扉关合。
再过些许时分,便有叩门之声,卫莲上步开门,见是送来早食的侍女,便伸手取过托盘,亲自端回屋内。
那侍女似乎被这难得一见的景象所惊,离去的时候脚步匆忙,只是仍然忍不住微微的瞥眼在这院内所跪之人身上扫过。
恐怕片刻之后,族中要人均在隐莲房外跪下的事情便要传遍莲族上下了。
“为何不将玉牌取过,遣散他们?”
隐莲一直独居在此,而且数年来不喜张扬,如今面对如此异象反而不以为意,卫莲心有疑问,便脱口而出。
“三日未满,怎么能拿,我既然是家主,自然不可言而无信。”隐莲转动手中木匙,在面前的白粥中缓缓搅拌,随口答道。
卫莲不动不语。
“今天厨娘煮的粥味道真是不错,虽然有些烫口,但是太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吧。”
隐莲舀起一勺白粥,微微吹气,放入口中咀嚼咽下,见卫莲不吃,便出言劝道。
看着隐莲一脸和煦笑容,卫莲虽暗暗摇头,但心中也略微放松下来,取过木匙舀粥来吃。
“如何?”
“......”
“如何?”
“好吃。”
用罢早饭,隐莲唤侍女取走餐盘,便依旧紧闭房门。
屋外,众人依旧跪地不起,早晨太阳照射下,众人额头面上,均有点点闪光,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
手臂扬起,在纸上划出一道漆黑墨痕。
随后隐莲将手中毛笔搁下,室内满是墨香。
“怎么样?”
隐莲弯腰俯身,口中气息轻轻吹出,待墨迹渐干,方才侧过身子,微笑着询问站在一旁的卫莲。
“不错,比你前日写的要好上太多。”
隐莲脸上笑意更盛,眼中满是得意。
卫莲一脸无奈,左右环视,屋中不多的桌椅之上,已经全被隐莲一时兴起写出的作品覆盖。
“要说身手,我自然不如你,但是书画,你肯定不如我。”
带着些许幼童稚气的话语,若非当场耳闻,卫莲实在难以相信是出自隐莲之口。
接过隐莲递过来的字作,卫莲转身挪出一小块空地将其放下,却听闻身后纸张铺展响动,隐莲已经饱蘸笔墨,还要再写。
卫莲不住摇头,手上却不停,继续清理出一片空余来。
二人就这般一个写,一个看,时间默然流逝。
及至中午,用罢午饭,隐莲才有停歇之意。
“写了一上午,手臂有些酸麻了,”待侍女收走餐具后,隐莲活动一下肩膀,对卫莲说道,“随我去族中庭院走走。”
二人起身出门,门外依旧。
隐莲仍是对一众跪地之人视若无物般,抬脚走过,卫莲亦不犹豫,信步跟上。
两人在族中各处流连,游至兴起,隐莲更是大笑出声,不时对族内的各地景色点评一番。
而卫莲则惊讶于隐莲竟然对族内各处了若指掌,其中大多美景,经过隐莲指点,卫莲方才注意到个中奥妙。
这番游乐,却是令二人均忘记了时光,及至天色渐暗,寒意将起,二人方才尽兴而归。
回到隐莲卧房,庭院之中,众人依旧。
至此,隐莲方才将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只是依旧不言。
随后隐莲并不推门进屋,就那么站立于众人之前。
卫莲立于其侧。
庭中静默,可闻风声。
日渐西斜,残阳若血。
待最后一抹余晖隐没西山,隐莲方才有所动作。
抬脚向前,立于当先一人面前,伸手,取过玉牌。
等到隐莲拿过玉牌,那高举玉牌之人顿时身子一侧,昏倒在地。
卫莲看向隐莲,却只见隐莲抬头望天,目光直射夜空之中身形隐现的那一抹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