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以选择要不要忆起过往。”
案几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铜盆,里面装满了清澈的水。老妇人闭眼,一脸肃穆,嘴里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水面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丫丫背着小背囊一路抹泪哭泣,那副伤心的样子简直我见心怜。
这娃儿敢情又离家出走了?
“爹爹不要丫丫,娘亲也不要丫丫了,爹不疼,娘不爱,他们都不记得丫丫了,丫丫就是没人要的孩子。”
画面一转,丫丫对着一个老妇人控诉道,老妇人便是眼前的老人。
不知道怎么的听到丫丫的话,白洛的心很不舒服。她以为丫丫只是孩子,过几天便会忘了自己,却没想到她竟然伤心到离家出走。
“那你想要他们记起前尘往事么?”
“可以吗?”
丫丫抽搭问道,一双迷离的水灵眼睛还在冒着水花。
“你想要父母记起你,明天子时把他们带到这里,我让他们记起便罢。”
老妇人点点头。
“嗯”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丫丫立马止住了眼泪。一双眼睛灵动异常,可却让人有些生疼。
白洛想,自己大概是想到了童年了吧。
画面到此为止,清水回归清水。
白洛沉默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起前尘往事?怎么可能?她有父有母,怎么可能是丫丫的母亲,而且还和一只不知道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牵扯不清?
此事若传到术界,她的老脸往哪搁啊?
“丫丫呢?”
夜皇平静得似乎并不受水中影像影响,他一双锐利的眼睛落在老妇人身上,眼神一如以往般冷漠,却似乎能直入人的心里。
“二位决定之后,她自然会出现。”
老妇人与之对视,她泰然自若的样子下,却藏着一颗不断颤抖的心。
她不知眼前之人会做何种选择,毕竟他的心思想向来叵测,无人能揣测得出。
很多时候,她以为自己知道了,可最后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亦如千年前,她以为他是要杀了洛梨,可最终却救了她;她以为他是爱洛梨的,可最终他却想把她魂灵永锢在灵剑里;她以为他所有的谋算都是为了得到天下,可最后却是为了救那女人。
他的心思她无法去揣测,可是有一点,她却可以肯定。那便是,他是真的爱洛梨。
既然爱,而今有这女人在,向来桀骜不受人摆布的夜皇,便多了几分揣测不定。
听到这话,白洛直接愣在一边,决定?若真的配合眼前这老妇人,那结果岂不是更伤丫丫的心,当然不答应,丫丫也会伤心。
左右都是伤心啊。
可真是两难的选择,更何况这人是谁?存的是什么心思?
莫不是墨家那边派来的?
“开始吧。”
她没听错吧,这妖怪就这么想都没想地答应了?白洛使劲地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歪着脑袋心里揣度他的心思,莫不他忘记了,她不是丫丫母亲这件事?
看来有必要提醒他了,白洛清清喉咙,
“不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考虑一下,毕竟我不是丫丫的母亲呀。”
她倾身靠近他,拽了拽他的衣袖,凑近对方的耳边。
身高真是硬伤啊。
他明明就知道她不是丫丫的母亲,还答应得这么爽快。白洛严重怀疑,这妖怪的脑袋是不是秀逗了?或者活太久了,老化了?跟电视里面的僵尸一样,活太久了,只会咬人不会思考了。
“我不能拿丫丫的性命开玩笑。”
他睨了她一眼,看到她纠结紧张的模样,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点不一样的味道。他向来不喜欢人靠近,所以在白洛揣着他的衣袖的时候,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虽如此,却没有抵触。
白洛听到这话立马焉了下去,这句话好熟悉呀?
自己就这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丫丫连离家出走都做的出来,可要是知道自己并非她的母亲,那该多伤心啊。她那水龙头本来就关不上了,要知道实情,岂不崩堤?
到时自己不会被淹死了吧?
要真如此,可就成了千古奇谭,除妖师被妖怪的眼泪给淹死了。这个反面教材估计可以成为黎道学院里面的老师们活用几年。
思量片刻,白洛决定,为了自我人身安全,等下大不了就假装真的恢复记忆了,瞎掰一下也许能够蒙混过关。
老妇人看着眼前这场景,微微有些怔忪。不过随后了然,记忆中,也只有那个女人近得了夜皇的身,也只有她可在他面前肆无忌惮。
“请两位各滴一滴血在盆里。”
夜皇走向前,轻划手指,一滴血落入盆中。
白洛看他完成,自己也拿出短刀,划了一下,滴一滴下去。
他们坐在锦垫上,看着老妇人舀出一碗水,拿一根柳枝轻划。清水洒在她身后一副打开的白布,白布立马变成了一幅画,只是两人看到的却是不一样的水墨画。
一棵开满白色花朵的古老梨花树下。一个着白色衣袍的男子站在树前,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垂落后背,挺拔修长的身躯令人遐想颇多。
他面对着梨树,只留下一个背影,宛如与白色梨花融为一体。在他不远处,一个女子怔怔地看着他,脸上似乎还有点点红晕。
整幅画,温馨和睦,却深深刺痛白洛的眼睛。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心在急剧收缩,像是被铁丝网住一样,挣脱不了。
摸摸自己满脸的清凉,她茫然无措。何以她会泪流满面,何以她的内心如此悲怆?
何以这画面与她曾做过的无数次的梦境会如此相似?
她是否真的忘记什么了吗?
夜皇看到的却不是这般图景,
梨花树下,一个女子遽然凑上前,带来淡淡的梨花清香。她在白衣男子的嘴边啄了一下,带着恋人之间的娇羞快速地跑开了。
看到这样的画,他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陌生又熟悉,不是他所能掌控的感觉。
“请喝了眼前这杯水。”
白洛本不想喝,可想着丫丫哀怨伤心的小脸蛋,想着自己突然涌出的泪水,她头脑本一片空白,看到画面却又突涌出漫天的悲伤。她到底怎么了?
连她的父母都不知道,自己从小就做的一个梦。梦中自己处于一片迷蒙的雾色之中,她很迷茫,很无措,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跑出层层烟雾,看到了漫天的梨花树林,雪白的花瓣犹如皑皑白雪。在漫天雪地里,一个身影背对着她。素洁的白色衣袍,一层若有若无的烟雾把他很好的包裹起来,让人看不清,如梦似幻。
反反复复,做了许多年。直到十二岁那年,所有的一切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从此,她的梦就只是噩梦了。
而今,眼前所看到的画面让她觉得,那个梦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