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董承算计的没错,但他漏算了一点。
这个皇帝根本不是以前那个皇帝刘协,而是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刘协。
所以,他根本不会按规矩出牌。他的套路本就是无所顾忌,乱拳打死老师傅。
刘协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不错,真是不错。这就叫逻辑陷阱吧。我有计,这计就必须是对付曹操的,我无计,你就替我出计对付曹操。无论如何,你‘对付曹操’这一主要目标是必须达成的。但你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在这个命题成立前,我为什么要对付曹操?因为他的奸贼?还是说因为你的一句话所以他是奸贼?
那么董大人,如果我告诉你半个时辰之前曹操同样说过你是奸贼,你说我是信你还是信他?
其实说穿了,你董大人反曹操是必然,但拥汉室则未必。董大人代表哪个阶层,我还是明白的,士族!垄断官场的士族!
什么大汉江山,全身屁话,你们为的根本就是你们这些垄断官场的大家族的利益。你们为什么支持袁绍,因为他是士族中的佼佼者,由他建立的肯定是一个利于士族发展的制度!
而曹操,曹操建立的是法家寒族制度,如果将来曹操掌权,一定会清洗士族,让新人上位,而你们是决不许非士族进入这个圈子的,对吧?
你说我要不要把你们两个都找来对质一下?我也好分辨,信谁不信谁,好不好?”
董承又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何时变得如此精明了?
虽然他所谓的什么“逻辑陷阱”,什么“命题成立”,自己完全搞不懂,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自己又被他釜底抽薪了,而且这家伙还反将了自己一军。
跟曹操对质?被曹操知道了今日之事,自己还有命在么?
看来,必须要用最后的手段了。
董承咬了咬牙,声音居然有些狰狞的味道:“陛下,臣自然是大汉的忠臣。陛下可不要忘了,臣的女儿,如今还是陛下的贵妃。若臣是奸贼,那在陛下身边侍寝的,难道是奸贼的女儿么?
陛下既然认为臣是奸贼,那臣死不足惜。但婉君是个烈性子的姑娘,如果董某有了不测,陛下可千万照顾好了她,莫让她寻了短见。”
刘协闻言,脸色越发的阴沉了下来:“又是这一招,董承,你又是这一招!”
按照刘协的脾气,如果这个董妃跟自己没什么感情,那就算再美,自己也能把她舍出去。但问题是,这丫头和自己前世的女友一模一样,自己怎么可能忍心让她寻死?
董承一见刘协这副模样,顿时心中大定,也暗骂自己糊涂。早知道这小子的软肋是自己女儿,那还跟他费什么唇舌?
一开始的舌战,自己被打的毫无反击之力。但看来只要涉及到婉君,这小子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董承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胜利者的微笑来,他缓缓从袖中取出血诏,递到刘协面前:“陛下,请用印吧。”
刘协死死盯着董承,终于冷声道:“董大人你可知道,此事一旦泄密,是何后果?曹孟德或者不敢对我动手,但你董大人一家老小,他会放过么?”
董承一脸凛然大义的模样:“陛下,臣为除奸贼,虽身死尤不悔!”
“好,好一个虽身死尤不悔。”刘协终于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朕是不得不成全你了。”
朱砂红的像血,狠狠印在了那份同样血写的诏书上。
董承脸上得意之色越发浓重,他接过血诏,却又道:“还劳烦陛下解下身上衣带,被曹孟德党羽看到时,我也好有个说辞。”
刘协一句话也没说,随手一扬,一条衣带就砸到了董承脑袋上。
董承拿过衣带,这才道:“既然如此,臣就告退了。祝陛下威加宇内,盛名远扬!”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董承走后,刘协望着太庙的这些牌位,迟迟没有动作,整个人像是定格了一般。
“这个大汉,没有忠臣。”望着刘邦的牌位,刘协声音沉冷若冰。
这一刻,刘协只想逃,带着董婉君,逃离这个漩涡中心,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逃得越远越好。
但,又能逃到何处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莫非王土......呵,还真是讽刺啊。
转过身,刘协向寝宫走去。他的身后,只留下了萧索的背影。
......
“这次有了这份密诏,就算是绑,刘备也不得不和我们站在同一条线上。而且无论谋曹结果如何,只要这份密诏现世,无异于就是将了曹操一军。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名声就算是坐实了!”出得功臣阁,董承无不得意的想到。
然而刚出太庙大门,却见一人迎面走来,像是偶遇,却也像是早就等在这里一般。
一个人,一个董承绝不想见到的人。
曹操。
曹操一手捋着短髯,像是闲庭信步一般向前走着。见董承迎面而来,曹操忙做出一副惊奇的表情:“哦?这不是董国舅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曹公别来无恙吧。”董承皮笑肉不笑的向曹操拱了拱手。
曹操笑了笑,忽然惊喝道:“董大人可真是好本事!”
“什么?”董承手一抖,刘协的衣带险些脱手,额头上冷汗顿时冒了下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衣带诏的事被他看破了?”董承心中暗道,“不可能,曹操根本没在太庙里派千里卫。再者,马超当时就扮成内侍在附近埋伏着,如果有曹操的人接近,他会向我示警的。曹操的人绝对不会知道我衣带诏的事!那他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没错,一定是诈我,想诈出我和刘协见面的真正目的!幸好我早有准备。”
董承想到这里,脸色也转回了正常。他向着曹操笑了笑:“不知曹公所指何事?”
曹操大笑,指着董承手上的衣带:“这本是天子的衣带吧,怎么却到了董国舅的手中?国舅这不是好本事吗?”
董承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跟刘协要这衣带本也就是个障眼法。
董承笑道:“曹公有所不知。这是方才在功臣阁内,陛下念我当年护驾有功,故而赐给董某这条衣带,别无他意。”
“别无他意”四个字,董承说的很重。董承心里明白,只要自己这么说,以曹操的为人,他定会要去检查衣带的。如此一来,怀中的密诏便能保住了。
果然,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是吗?董大人,这衣带借我一观,如何?”
董承怎会不应,装着不情愿的样子,将衣带递道了曹操面前。
曹操拿起这条衣带,在衣带上摸了半天,甚至还对着太阳照了照,似乎在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自然,一无所获。
曹操一脸阴郁,又将衣带配在自己腰上,对董承道:“董国舅,你看这条衣带,与曹某合不合身?”
董承都要笑出声来,心说你赶紧把这腰带拿走吧,省得老在这烦我。
但表面上,董承还要装作极不情愿:“曹公,这是陛下赏赐之物,他这个.......”
董承话还没说完,曹操已是一声冷哼,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瞪得董承心中是真有些发虚:“当然,曹公喜欢,只管拿去便是。”
曹操闻言,却又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董国舅,君子不夺人所好。曹某又怎能抢夺天子赐给你的衣带呢,这条衣带,你可一定要收好啊。”
“这是自然的。”董承陪笑着道,“曹公若无事,请容董承告辞了。”
曹操点了点头,双方各自拜别。
董承一面走着,嘴角上却抑制不住的带出一抹笑容:“任你曹操再是奸雄,你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吧。谅你也想不到,这条衣带根本就是个障眼法!”
而曹操,只是默默的低着头,闭着眼,轻轻吐出了四个字:“董承,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