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月光,水波荡漾。
月下行船,看着满天星月,听着那老船翁轻哼着的不知名的小调。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这简直是一种享受。
船舱内,加入了刘协和王越两人后,显得拥挤了一些。所有人都围在一起,刘协坐在貂婵和婉君身边,小心翼翼的警惕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不怀好意之徒趁着拥挤前来揩油。
当然,如此一来,坐拥两位美人的刘协,仇恨值也就拉的无限高了。
终于,有一个二十出头,身穿长衫,儒生打扮的人瞪了刘协一眼,不屑的道:“哼,潦倒匹夫,胸无点墨,也配与此等佳人为伴?二位姑娘,在下劝你们还是多加小心,莫被这满腹蒿草的登徒子给骗了。”
“满腹蒿草。”刘协听着这种词也不禁想笑,这文人骂人还真是含蓄的很,若是个目不识丁的,只怕真不知道他这是在骂自己。
貂婵促狭的瞟了一眼刘协:“听见了么,登徒子?”
董婉君却冷哼了一声,本想反唇相讥也回他几句,但是婉君向来又是个不惹事的性子,所以也只是冷冷瞪了这儒生一眼,没有说话。
至于刘协......以刘协的脸皮厚度,旁人说这么两句闲话,他自然是懒得理会。
眼看刘协受了他的冷嘲热讽,居然没有丝毫动容,而那两个美人也是不假辞色,儒生顿时越发觉得不爽了。
方才刘协要上船,就是这儒生第一个出言拒绝的。后来,刘协马跃渭水,出尽风头,更是让这儒生觉得好生不痛快。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要他跟你站到了对立面,哪怕是他对不起你,也不会允许你比他强一星半点。
你不理他,他就变本加厉。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实际上,你甚至根本没得罪过他。
是他自己把你当做假想敌,然后想看你出丑,却始终看不着,于是留下了心病。
这种人,是天下间最卑鄙最可恶的。
如今这儒生,看来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刘协不理他,也是不想轻易与人结怨。那儒生没看到刘协出丑,却又不甘心的摇头轻叹道:“哎,卿本佳人,奈何从贼。两位美人正值芳华,姿容绝丽,却跟着这么一个文不成武不就,落魄潦倒的竖子。明珠暗投,真是可悲,可怜,可笑啊。”
王越在这儒生第一次出言挑衅的时候就有些按耐不住了,此时见这人如此不知进退,当即站起身厉喝道:“腐儒,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自古红颜配英雄,老子看你文不能安天下,武不能保家国,只知寻章摘句,无病呻吟!哼,难道这两位美人不该陪伴英雄,反而该选你这种酸腐文人为伴吗?”
“草木之虫,安敢与鸿鹄说长道短?”儒生傲然一笑,“你这莽夫,一看便知是空有蛮力,却有勇无谋。刘某我满腹的治国安邦之策,只可惜未遇明主啊......哼,这等事,又岂是你能明白的?我刘子云曾有诗曰:‘有朝一日时运到,拔剑要斩海底蛟。’你这莽夫能懂得几分真意?”
“刘子云,他就是那位名动长安,号称建安第一风骨的刘子云?”
儒生一自报名号,船上有些学识的人顿时都骚动了起来。
“刘郎才气,诗动长安。曾经以一首《百花词》打动了长安第一花魁的芳心,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姿,一表人才啊。”
“是啊,能被刘郎看中,那是这两位姑娘的福气啊。若刘郎给她们也增诗一首,两位姑娘立刻也是身价倍增啊。”
立刻,就有捧臭脚的老腐儒出现了。这所谓的名人效应,也真不是盖的。
刘子云报出自己的名号之后,正期待着从刘协眼中看到懊悔、羞愧以及震惊。可惜的是,刘协神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到旁人在谈论什么。不仅刘协,连貂婵和婉君,都没有因为刘子云这个名字,而对他有半分态度改变。
这下子,刘子云可就恼羞成怒了:“这几人居然假装不认识我,实在可恶!”
刘子云的眼睛从貂婵和婉君身上贪婪的望过去,却酸溜溜的道:“啊......我明白了。这两个姑娘,莫不是你这匹夫从长安城买下的娼妓,专在这里等你向众人炫耀吧?”
这下子,连涵养最好的婉君都已经受不了了。
貂婵已经攥紧了拳头,准备一拳将这个“刘郎才气”轰下船去,让他好生清醒清醒。
还不待二人发作,刘协却一手抓一个,将两人按在了座位上。
同时,刘协不屑的冲着刘子云道:“哎,你这个什么狗屁刘郎,你那诗在我们家门口按两文钱一斤卖,你还真好意思拿出来吹嘘。又什么治国安邦,又什么可悲可叹,就你这水平,我看你半夜起来还尿炕呢吧?”
刘协损起人来,可是真损。他没玩儿刘子云那种要骂人却非拐着弯让人听不出来是骂人,以显示自己学问的手段。
损人嘛,就得让对方挂不住,就得要直来直去。
果然,刘协这番话谁也听得懂,于是整船人都哄然大笑了起来。
刘子云本来就被刘协说的挂了火,此时船上的人一笑,刘子云更是彻底挂不住了。其实,也许很多人只是在笑刘协损人损的很有趣而已,但此时在刘子云听来,这些人却全都是在笑他。
刘子云涨红了脸,厉声道:“好啊,听你的意思,你这匹夫也会作诗,而且水平很高?有本事你就拿出一首来,让船上各位品鉴品鉴,到时候格局高低自然分晓。你敢嘛?”
刘协却摇了摇头:“跟你比诗文,太掉价了。你听说过五官中郎将和守门小兵比官职吗?跟你比,我真觉得是在欺负你,咱们根本不再一个境界上......”
“哈!”刘子云大笑了一声,“大言欺人,我看你是根本不敢!”
“其实我只是怕麻烦而已......没好处的事我可不做。”刘协故意掏了掏耳朵,做出不耐烦的样子,“要比试也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你肯答应的话.......”
“你说!”刘子云当即道,“你提什么条件也是白提,因为你根本不可能赢我!”
“好。”刘协道,“你若是输了,当场跪下来,求这两位姑娘饶恕你的冒犯之罪,然后跪爬出船舱去,如何?”
“有何不可!”刘子云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旋即道:“那你若是输了,就让出你的位置,给我坐!”
刘协想了想,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笑意:“这也简单。无妨。”
“那好。”刘子云得意洋洋的道,“在场众人都是见证人,此时做不得假......既如此,你可以开始作诗了。不说别的,只要能超过我‘拔剑要斩海底蛟’的格局,就算你赢。”
刘协目光中带着嘲弄,盯着刘子云,半晌无言。
见刘协不说话,刘子云高声笑道:“哼,怎么样,我就知道你是装模作样而已。你这种下等人,怎可能......”
“待到秋来九月八。”刘协的声音很轻,却一下子压过了刘子云的笑声,而那些原本带着看好戏神色的船上乘客们,此时听到刘协居然真念出了一句诗来,也不由得都收了声,等着刘协的下文。
“我花开后......百花杀。”
刘协念出这句诗时,眼睛猛然睁大,凛冽的杀气从眼眸中迸射而出!
直面刘协的刘子云被刘协的杀气逼得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好,好句,好气魄!好一个百花杀!”船舱乘客们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之后,却是纷纷拍掌喝彩。单是这两句,格局气魄之上已经超过了那‘拔剑要斩海底蛟’。
然而,刘协却还有下文。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一语既出,四座沉寂。
继而,便是疯狂般的喝彩之声。
“妙笔啊!好一个满城尽带黄金甲,好大的格局,好大的气魄!我孟秦这辈子在诗文之道上没服过几个人,今日算是真的开眼了。是啊,跟‘满城尽带黄金甲’比起来,那‘拔剑要斩海底蛟’还真显得小家子气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激动地胡子都颤抖不已。
“啊......您就是鸿儒孟夫子?久仰久仰......夫子您说的对啊,学生也觉得,此诗气魄,更在刘子云之上啊!”
眼看刚才还夸赞自己的这帮人,现在都去夸刘协,对自己却纷纷粉转路,刘子云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不对,这不可能,这诗......一定是他早就背好的,一定是他人代笔!
刘子云心念及此,连忙大叫道:“这首诗不是此人所作,算不得数!实不相瞒,这首诗.......这首诗是在下所作,只是还没有公诸于众,肯定是这人不知从哪里偷听了去,现学现卖罢了!”
“嗯?”船舱中人闻言,狐疑的看着刘子云,他们并不是很相信刘子云这番话,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巧事......相对的,这些人对刘子云的人品也开始有些鄙夷了。
这不是输了不认账,当众耍赖皮吗?
“你作的?”刘协脸上嘲弄之意更浓,“那你倒是说说,这首诗所咏为何物啊?”
“这......这......”刘子云这时才猛然反应过来,“对啊,刚才只顾着欣赏诗文的格局和豪气了.......居然没仔细想,这首诗所咏究竟是什么......”
看到刘子云张目结舌的样子,众人心中更是明白了七八分,对刘子云便越发的看不起了。
“是柳絮,我想起来了!”刘子云从诗文中的“长安”想到了如今长安城内柳絮飘飞的景象,便慌不择言的说了出来。
刘协笑道:“首先,柳絮全是白的,绝不可能是黄金甲......再者,待到秋来九月八......那时候,还会有柳絮吗?告诉你吧,这首诗的名字叫做《赋菊》,这你就明白我所咏何物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船上众人再度大笑起来,不过这一次的笑,就真的是在笑刘子云了。
刘子云气急败坏的道:“不行,你这个不算!我不相信!除非咱俩现场选一物为题,各作一首诗,你若是还能胜我,我才算认赌服输!”
“切.......”刘子云此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了嘘声一片。
但是,事已至此,刘子云也顾不得这些人的鄙夷嘲笑了,干脆把牙一咬心一横,今天就是今天了!
刘协轻叹一声:“你还真是麻烦.....说吧,这次又打算以什么为题?”
刘子云指了指船舱外:“夜!咱们就以春夜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