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笼渐渐升起,汪渐痕却无力起身。
徐公凌怒发冲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刚刚赚(诓骗)了我兄弟,还想赚我不成!”
朱大官人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有!没有!小人不敢!”
徐公凌怒问道:“解药在哪里?”
朱大官人目视小雪:“小雪,快去拿解药给少侠!”
徐公凌用剑指着朱大官人:“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我砍人从来不犹豫!”
朱大官人连连点头:“是!是!是!”
汪渐痕高声道:“公凌,不要他的解药了。有我也不吃!这老狗诡计多端,你小心!”
朱大官人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又要转动什么,只听他一声惨叫,五根手指葱花似的散落一地。
徐公凌喝道:“让你别动!还乱动!老实点!”
徐公凌走到朱大官人面前:“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这几年你的坏事可是做尽了。如意,你把剑拿着。”
徐公凌把剑扔给颜如意,挽起袖子:“用剑不解气,我非得揍你一顿才痛快。”
徐公凌转了下柱子上的机关,他刚才站立的地砖上立刻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地茅刺。
徐公凌不由怒火中烧:“果然是条老狐狸。可惜再聪明的狐狸也斗不过打猎的。差点着了你的道。”
徐公凌攥住朱大官人的领子,一记重拳打在鼻子上,一拳上去,朱大官人已是鼻歪眼斜,口吐白沫。
徐公凌喝道:“痛快!”
朱大官人哀嚎道:“少侠饶命啊!”
徐公凌掐住朱大官人的脖子,把头往墙上猛撞。砰的一声,撞墙处的头骨烂得像豆腐脑一样。
汪渐痕喊道:“公凌打得好!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留口气,我还要打!”
徐公凌答应一声:“好!渐痕!这种人千刀万剐都算便宜他了。”
朱大官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徐公凌道:“我还没踩过人呢!”
徐公凌抬起右腿对准了朱大官人的右膝盖,一脚踩踏下去。咔嚓一声,膝盖骨被一脚踩碎,朱大官人杀猪般嚎叫着。
徐公凌解了不少气:“渐痕。我不打了,下不了手!唉!我就是这么心软了。”
颜如意暗想:把人打成这样,还说自己心软。
徐公凌走到颜如意边上,望着这四个少女,顿时眉开眼笑。四个少女也望向徐公凌,目送秋波,这眼神当真是夺人心魄。
颜如意薄怒道:“你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
徐公凌笑道:“长得倒真不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可惜!”
汪渐痕警示道:“公凌!你小心!这四个女子可是艳如桃李,心如蛇蝎。”
徐公凌走到汪渐痕边上,扶起了他:“渐痕!没事就好,我差点来晚了。”
汪渐痕问道:“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徐公凌嗯了一声,道:“刚认识。你是怎么被铁笼罩住的啊?”
汪渐痕很是气愤:“这老狗狡猾得很,我一时心软,中了他的计。”
徐公凌疑道:“我来的时候,一个护卫都没有。你呢?”
汪渐痕答道:“我来的时候,看见所有护卫都走光了。青面的好像受了伤。”
徐公凌明白过来:“我跟青面男子在竹林打了一架,我劝他改邪归正。他说要帮我做件事,所有护卫应该都被他劝走了。”
汪渐痕笑道:“蛮好的!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徐公凌问道:“这四个女的,该怎么办?”
汪渐痕轻叹一声,道:“我不打女人的。”
徐公凌不忍辣手摧花:“她们是朱大官人的侍妾。虽不是良善,但也不必伤她们性命。再说长得这么俊俏,我们也没法下手啊!”
话音刚落,颜如意刷刷几剑,划烂了她们的脸。几剑下去,四个少女已是面目全非,纷纷捂脸惨叫。
徐公凌望向颜如意,厉声问道:“你怎么这么残忍?她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毁人容貌?”
颜如意冷哼两声,道:“你不残忍,你把人手都砍掉了。”
汪渐痕正色道:“公凌,杀了朱大官人,就赶紧走吧!迟则有变!”
徐公凌问道:“你不打他几下了?”
汪渐痕看着奄奄一息的朱大官人,道:“你打我打还不都一样啊!”
徐公凌坦言道:“我还真没杀过人,况且看他那鸟样,我也下不了手啊!”
颜如意走上前去,道:“我来杀!”
颜如意持剑走到朱大官人面前:“你是罪有应得!”
这一剑对准了脖子,劈了下去,眼看就要人头落地。朱大官人的身前却出现一道金光,弹开了颜如意。
颜如意的面纱掉落下来,她望向徐公凌:“怎么回事?”
这是一张圆嘟嘟的鹅蛋脸,圆眉如月,清秀俏丽。鼻若猪胆,端秀丰润。红扑扑的耳朵小巧可爱,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娇唇红润,上厚下薄,显得可爱任性。最动人的是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双瞳如剪水,清澈明亮。她望向徐公凌,琉璃般的眸子里仿佛荡漾着碧波,闪耀着朝露般的光芒。
徐公凌愣住了,汪渐痕也愣住了,朱大官人也直勾勾地望着她,完全忘却了疼痛。
颜如意笑道:“徐公凌,我和你说话呢!”
徐公凌回过神来,转脸向门外:“外面有人!”
不远处传来浑厚的嗓音:“施主!刀下留人!”
门外一个白眉老僧走了进来,他步伐缓慢,明明走得不快,可片刻间就到了厢房里。
徐公凌暗想:好厉害的步法!
汪渐痕暗想:怎么突然又来个老和尚。
这白眉老僧看着六七十岁的年纪,然却声如洪钟,脸上没有半点皱纹。他刚毅的面容,就像是庙里的罗汉。长长的白眉直坠到脖颈,厚厚的耳垂快要坠到肩膀。只听他口中念着阿弥陀佛,走到朱大官人边上。
徐公凌躬身施礼道:“敢问高僧法号!”
白眉老僧合十道:“老衲见性!路过朱府,还望三位施主行个方便。”
徐公凌听到见性二字,顿觉如雷贯耳:“原来是菩提寺见字辈的高僧,失礼失礼!”
菩提寺有智见圆觉四个辈分,现任方丈是见生大师。圆字辈四大高僧,俱已名动天下,平日极少出寺,何况见字辈神僧!
徐公凌暗想:从哪冒出来一个见字辈的和尚,不知真的假的?
徐公凌忿道:“见性大师!朱大官人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见性念道:“仇怨乃世间痛苦根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徐公凌怒问道:“大师劝我放下屠刀,可他放下了吗?”
见性答道:“众生苦痛,在于执念。仇怨和杀戮只能带来更多的仇怨,只有慈悲之心,才能化解仇怨。”
徐公凌无奈地干笑道:“好!我们放下。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见性赞道:“贤哉!贤哉!施主颇有慧根,不如入我沙门。”
徐公凌暗想:大师啊!大师!我一天不吃肉就浑身没劲,想来我跟佛是无缘了。
徐公凌施礼道:“多谢大师美意!人言佛有十恼,六年苦行、孙陀利谤、木枪穿足、日食马麦、王杀释种、乞食空钵、旃遮女谤、调达推山、寒风索衣、双树背痛,既已明心见性,还有如此业障吗?”
见性拨动念珠,道:“施主岂不闻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我佛慈悲,度一切苦厄。也罢!也罢!施主天命在北,此乃定数,不可违也!”
徐公凌暗想:化龙书院在南,凌虚宫在北。难道我该去凌虚宫?
徐公凌作揖:“请大师指点!”
见性道:“不可说!不可说!”
见性话音刚落,双手合十,忽见金光大起,夺目的金光让三人根本睁不开眼。金光逝去,三人再一睁眼,朱大官人和他的四个侍妾就凭空消失了。
徐公凌大吃一惊:“好厉害的大和尚!”
汪渐痕嗯了一声,道:“幸亏没跟他翻脸,不然咱们可弄不过他。”
颜如意问道:“徐公凌,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啊?”
徐公凌学着见性的样子,一脸正经,单手拜佛:“女施主!不可说!不可说!”
颜如意娇嗔道:“你讨厌!”
徐公凌问道:“这大和尚怎么把四个女的,也带走了啊?”
汪渐痕呵呵发笑:“不会是个花和尚吧?”
徐公凌也笑道:“这么大岁数了,应该不会吧!”
汪渐痕暗笑道:“不好说啊!常言道,一个字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是鬼乐官,四个字是色中饿鬼。”
徐公凌嘘声道:“小点声,万一他还没走远呢!”
汪渐痕悄声道:“应该走了吧!我怎么感觉这和尚有点古怪啊!”
徐公凌问道:“怎么古怪啊?”
汪渐痕回忆着和尚的长相,道:“看他相貌,和朱老狗有点神似啊!”
徐公凌也回忆起来,道:“这我没在意!朱大官人给我打成那样,你觉得还能治好吗?”
汪渐痕笑道:“治好了,也是个残废!”
徐公凌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颜如意嘘了一声,道:“你们听!有人来了!”
徐公凌弯下腰,道:“渐痕,我背上你!咱们快走!如意,桌子上有些金银酒器,你收一下!咱们的账两清了。后会有期!”
徐公凌说完话,已经消失了。
颜如意暗想:跑得比兔子还快!
突然间,徐公凌又回来了,大口喘着气:“如意,把我的剑给我!我忘记拿了!”
颜如意缓缓递过剑,望着徐公凌:“徐公凌!后会有期!”
徐公凌笑道:“如意!以后要多读书,别成天舞刀弄棒的。”
颜如意哼了一声,道:“要你管!你赶快走吧!”
颜如意暗想:徐公凌,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徐公凌点了点头,消失在风中。颜如意望着徐公凌离去的方向,心中若有所思。徐公凌这一走,让她不免惆怅。她只觉得徐公凌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徐公凌背着汪渐痕在夜风中狂奔,汪渐痕松了口气,道:“公凌,这事咱们总算是办完了!”
徐公凌也放松许多:“对!虽然没杀死朱大官人,也算是出了口恶气。你怎么会中他机关的啊?”
汪渐痕有些惭愧,道:“看着他那四个小妾,一时神魂颠倒。”
徐公凌直笑道:“他那四个小妾,长得真是如花似玉啊!我也有些头晕脑胀的!”
汪渐痕笑道:“难免!难免!食色性也!孔子都这么说!”
徐公凌喜道:“这件事也算办完了,我得回家休养生息了。”
汪渐痕问道:“那个姑娘你怎么认识的?”
徐公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答道:“我刚到的时候,就看见她跟李青斗在一起,李青就是那个青脸的。我以为是你,就下去援手。”
汪渐痕惊道:“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啊!”
徐公凌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喝茶啊!”
汪渐痕问道:“公凌,那姑娘长得闭月羞花,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徐公凌叹了口气:“她长得倒是好。可惜太残忍,无缘无故就把人毁容了。”
汪渐痕不以为然,道:“那四个狐狸精,毁就毁了,没什么可惜的!”
徐公凌连打了三个哈欠,道:“不说了!我现在连嘴都不想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又是一条好汉!”
汪渐痕哈哈大笑。
黎明之际,东方欲晓。公鸡还没有打鸣,灵智寺的钟声就响起了。悠扬的钟声带着深远的禅意,能让人忘却世间的诸多烦恼。人生也如钟声,难免起起落落。荣枯事过都成梦,悲喜不惊便是禅。
灵智寺,禅房内。
一个白眉老和尚在给一个男子疗伤,正是见性神僧和朱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