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官人睁开双眼,伤势已经痊愈:“叔父大恩,小侄没齿难忘。”
见性叹道:“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近来听闻你横行乡里,为非作歹,难怪有如此业报!”
朱大官人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小侄虽死里逃生,但大仇未报,还请叔父为我做主。”
见性扶住他,摇了摇头:“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你命里当有此劫,老衲也无能为力。”
朱大官人头已磕破:“小侄已成残废,还望叔父怜见,为我报仇!”
见性念句阿弥陀佛,道:“老衲已许身佛门,不再挂心世事。今日出手,已然破例,安能再开杀戒?”
朱大官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小侄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当真不肯为我报仇吗?”
见性神色庄严地答道:“杀生乃佛门第一戒,老衲誓不杀生!”
朱大官人站起身来,怒道:“你不为我报仇,我就撞死在这里。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以后一样下地狱。”
见性赶忙伸手拦住:“不可!”
谁知朱大官人突然死死咬住了见性的无名指和小指,见性疏于防范,照样被咬得生疼。
见性怒道:“快松口!”
朱大官人瞪大了眼睛,暗想:你不帮我报仇,我就咬断你的手指,让你和我一样残废。
见性大怒道:“孽障!孽障!”
见性翻起左掌,拍在朱大官人的头顶上。掌落无声,朱大官人随即七孔流血,气息全无。
见性双掌合十:“罪过!罪过!”
五月初九,酉牌时分,南市。
陶记店门外,排着一条大长龙。陶记烧鸡,飘香十里。凌州城有人不爱吃鱼虾,却极少有人不爱吃陶记的烧鸡。等着买鸡的人里有一个少年念叨着:“怎么还没到我啊?我不能忍了。”
这少年身长五尺七寸,中等身材,重一百九十斤。身着黄衫,脚穿青靴。一张小圆脸,一对平直眉。小眼喜庆,耳垂厚实。两颊饱满,嘴小唇厚。一双小手与他壮硕的身材,极不相称。他望着自己小巧玲珑的手,不由自言自语:公凌说过,我这双小手,最适合给人接生。
等了二刻左右,他终于买到了烧鸡。他拎着烧鸡,快步走向小树林。
南市小树林,徐公凌和张无音坐在石凳上。
徐公凌赞道:“无音,你的暗器又精进不少。你还可以凝结冰雪,要是有法术给你练练就好了。可惜我们也没个师父!”
张无音喜道:“公凌!现在我们没人教,以后不就有人教了吗?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化龙书院,就有高手教了。”
徐公凌嗯了一声,又道:“无音!我想先去凌虚宫试试,不成再去化龙书院。”
张无音叹了口气,道:“北凌虚,南化龙。修仙悟道,天下正宗。这句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但是我们拜入凌虚宫,连万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
徐公凌的语气很是坚定:“无音,不试试怎么知道!”
张无音有些不解,问道:“公凌,你怎么突然想去凌虚宫啊?”
徐公凌回想道:“那天遇到一个老和尚,他说我的命数在北边。”
张无音咦了一声,道:“这话你也信啊!其实是你自己心里还是更想去凌虚宫。老和尚的话,不过是你给自己的暗示而已。”
徐公凌呵呵笑道:“有可能!你不想去凌虚宫吗?凌虚宫的人,天天都在天上飞啊!”
张无音会心一笑,道:“其实我也更想去凌虚宫。”
徐公凌掏出一本秘笈,道:“无音,我得到一本秘笈,叫《遏云腿法》。我想来想去,觉得家驹最适合修炼。”
张无音冷哼一声,道:“公凌!家驹可是一心想中举的人啊!你给他,他也不会练啊!”
徐公凌不免失落:“是啊!他要是不练,给他也是浪费。”
张无音正色道:“公凌,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徐公凌问道:“什么事?”
张无音问道:“最近全城都在传,朱大官人被一阵风和一道影子带走了,窦姥姥还得到不少银子。这事是你干的吗?”
徐公凌小声道:“是也不是!”
张无音问道:“怎么讲?”
徐公凌答道:“是有一阵风和一道影子,但带走他的不是风,也不是影子。”
张无音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徐公凌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不可说!”
张无音唉了一声,道:“你就别卖关子了。”
徐公凌小声说道:“那天朱大官人已经被我打得半死不活了。后来半路杀出个老和尚,把他带走了。风就是我,影子是汪渐痕。”
张无音龇着牙,道:“那个老和尚让人很不爽啊!早死早超生!”
徐公凌摸着下巴,道:“好像还是菩提寺见字辈的高僧呢!”
张无音顿时茅塞顿开,道:“我猜得没错,这事果然跟你有关。这么多年了,还没见你告过假。”
徐公凌笑道:“我也没打算瞒你。咱们兄弟也不是外人。”
张无音问道:“朱府的护卫总管可不是好惹的,你跟他交手了?”
徐公凌点了点头:“我就在这里,跟他打了一架。”
张无音问道:“他也没挡住你的清风徐来?”
徐公凌缓缓摇头,道:“他挡住了。但是我一出徐风万里,他就挡不住了。”
张无音问道:“徐风万里!这招你不是刚练吗?”
徐公凌兴奋地说道:“当时我可能是突然爆发了。这两天我再试徐风万里,威力连当时三成都不到。当时那一剑,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张无音笑道:“你这是神来一击啊!”
徐公凌望向小路:“翔龙来了,还买了烧鸡!真香啊!”
张翔龙拎着烧鸡,快跑到二人面前:“不好意思!哥几个!买鸡耽搁了。”
徐公凌并不介意:“翔龙,没事!我知道买陶记烧鸡要等早着了。”
张无音擦了擦手,道:“来了就好!晚点没事!”
张翔龙问道:“家驹呢?他没来?”
徐公凌惋惜道:“他不来练了。他说他要考乡试。我也劝不动他!”
张无音哼了一声,道:“他练不练是他的事。我们何必多问。”
张翔龙也颇觉惋惜:“家驹不练倒是挺可惜的。”
徐公凌的表情很是凝重:“他说,他和我们不一样。这句话,我是终身难忘。”
张无音连忙岔开话题:“别说家驹了,吃烧鸡!他有他的想法。”
张翔龙嗯了一声,道:“对!对!趁热吃鸡啊!我们吃我们的!”
徐公凌浅笑道:“对!吃鸡!幸好我还买了六张大饼。”
徐公凌撕下一个鸡腿,左手拿鸡腿,右手拿大饼。吃一小口肉,啃一大口饼。张翔龙用饼卷着鸡肉,大口吃着。张无音一边喝水,一边吃鸡,饼吃得不多。
只一刻钟,一只烧鸡就被三人吃完了。徐公凌吃了三张大饼,张翔龙二张,张无音一张都没吃完。徐公凌其实无心吃鸡,他脑子里只有拜师学艺的大事。凌虚宫位列十二大派之首,进了凌虚宫就有望成仙,可得长生,不受轮回之苦。张翔龙心慕狂刀门的霸体武功,狂刀门他是一定要去的。张无音只觉得不论如何,找个地方先混几年吧!
徐公凌摸着滚圆的肚子,道:“痛快!痛快!翔龙,这次轮到你讲故事了。”
张翔龙打着饱嗝,道:“刚吃完鸡,等等再讲。我早有准备。”
张无音还在喝水,道:“我很期待!”
徐公凌在地上铺了一块布,躺在上面:“书上老掉牙的故事,我真不想听。”
张翔龙喜道:“这次保准你们没听过。”
徐公凌闭上眼,道:“那就讲吧!”
张无音嗯了一声,道:“我也想听听到底是什么故事!”
张翔龙开讲了:“话说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咱们凌州城南大山有一只修行千年的狼妖,每逢月圆之夜就出来害人。城里贴出告示,重金悬赏,力邀各路英雄除妖。当时有个叫追风的剑术高手,想要除掉狼妖为民除害。但是苦于没有神兵利器,无法与狼妖相抗。铸剑大师公羊子听说追风愿意诛杀狼妖,决定倾其所有,铸成一把旷世之剑,赠与追风除妖。”
徐公凌不由赞道:“好故事!接着讲!”
张翔龙暗自高兴,接着道:“公羊子采天地灵气,吸日月光华,融神风之灵于铁精之中。投炉过百日,此剑仍不成型。追风问公羊子原因,公羊子说,没有处子之血祭剑,剑身无法成型。追风说,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放弃此剑。公羊子说,这把剑是全城百姓的希望,也是我毕生的心血,怎能轻易放弃?追风说,后天就是月圆之夜,来不及了。”
徐公凌问道:“怎么停了?”
张翔龙尴尬地说道:“有点忘了。我想想!”
张无音咦了一声,道:“不要这样,好吗!”
张翔龙念道:“第二天晚上,追风的未婚妻趁着夜深人静,找到了剑炉。她奋不顾身,冲进了剑炉。烈火焚身,她被烧得尸骨无存。剑血交融,这把剑因此顺利铸成。此剑铸成,公羊子含笑而死。追风伤痛欲绝,持剑直奔南大山。追风与狼妖连战七日,终于斩杀狼妖,自己也力竭身亡。从此凌州再无狼妖之患。后来人们把这把剑称为追风剑,尊称追风为一代剑圣。”
徐公凌有些失望:“翔龙!我好像听过这个传说,是高先生讲的。无音,你记得吗?”
张无音答道:“我不太清楚,好像讲过。”
徐公凌想了想,道:“高先生说的是,追风一剑就把狼妖杀死了,但是因为他未婚妻的死,所以殉情了。不对,好像是狼妖太厉害,追风变成石像,把狼妖封印住了。”
张无音接口道:“公凌,这就是个传说而已。”
徐公凌问道:“翔龙,你是听谁说的?”
张翔龙笑道:“喝茶的时候,听一个老头讲的。还不错吧!”
徐公凌赞道:“比以前的故事,好多了。”
张无音点头赞道:“听着还是那么回事。”
徐公凌呵呵笑道:“听这个故事,我觉得追风的未婚妻才是真正的英雄。要不是她焚身祭剑,就没追风什么事了。”
张无音问道:“公凌,你还记得三年前吗?”
徐公凌很是记忆犹新,道:“我怎么不记得?咱们差点被狼吃了。真是不堪回首啊!”
张翔龙问道:“三年前,什么事啊?”
徐公凌回忆道:“三年前,我们在九鼎峰上差点被一群狼吃了。但那群狼只是普通的狼,肯定不是狼妖。”
张无音叹道:“要是千年狼妖,我们就葬身狼腹了。”
徐公凌顿觉往事历历在目:“幸亏一个茅山道士救了我们。也怪我当时睡得太死,不然我们早就下山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张翔龙笑道:“现在南大山连狗都看不到几只,狼估计早给猎人逮光了。”
徐公凌笑道:“现在连黄鼠狼都没有,别说狼了。”
张无音心中充满了憧憬:“过几个月,我们就要外出云游了。我一直想去外面看看。”
徐公凌掐指一算,道:“我们还得赚点盘缠。马我们肯定是买不起的,只能提前时日出发。”
张翔龙喜道:“我还好,狂刀门就在青州境内,离家近些。”
徐公凌点了点头:“青州在渤海、泰山之间,就在我们凌州北边。确实离家近。”
张无音郑重地问道:“公凌,你真的想去凌虚宫吗?”
徐公凌斩钉截铁地答道:“对,如果不去试试,我一辈子都会遗憾的。再说,凌虚宫也不是太远。”
张翔龙惊道:“哥几个,有件大事,我还没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