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散学,徐公凌、马家驹、张无音三人准备去喝羊肉汤。徐公凌这几天心绪很乱,一则自己还没有练成徐风万里,二则为钱财发愁,出门远行,什么都要钱。马家驹一心功名,无时无刻不在幻想自己成了举人之后的日子。张无音的想法最简单,能过一天是一天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徐记羊肉馆,徐公凌点了六碗羊肉汤,一只烤羊腿,二十只饼。徐公凌刚喝了一口羊肉汤,就听见外面有人叫嚷起来。
张无音也喝了一口羊肉汤:“今天这羊肉汤可真够鲜的啊!”
马家驹喝了一大口,就了一口饼,感觉很痛快。
不一会儿,不少人都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原本天天满客的徐记羊肉馆,只剩下他们三个客人。
马家驹最好热闹:“掌柜的,怎么回事?那些客人怎么都出去了啊?”
徐掌柜三十岁左右,黑面环眼,看着很像夜叉,但性子却很是和善。他满面愤慨,对三人道:“据说老擂台那里来了个扶桑国的倭人,气焰很是嚣张跋扈,口出狂言,要挑战中原所有用剑高手。唉!只可惜三条好汉敌他不过,白白送了性命。”
一听这话,徐公凌一拍桌子,“轰”得一声巨响,桌子猛颤起来:“有这种事!我倒要去会会这个倭人。”
马家驹快速灌下两碗汤:“掌柜的,快打包。去晚了就没好戏看了。”
张无音可不想去:“要去你们去吧!我可不想看!”
徐公凌怒道:“我们去就我们去!家驹我们走!”
徐公凌很少发怒,听他发狠的语气,张无音的心里不免有些畏惧。徐公凌就像一只看着像猫的老虎,平时柔弱温和,动起手来如同猛虎下山。马家驹则像一头野狼,会与敌人恶战到底。一只老虎一只野狼,一起出去了,还能有什么好事呢?
来到凌州城的老擂台,整个场地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徐公凌远远望过去台下已经有了五具尸体,都是凌州城成名已久的高手。马家驹用了遏云腿法里的步法,一溜烟就窜到了前面。
不少人看到徐公凌来了,都感觉遇到了救星,议论纷纷。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高个男子,对徐公凌说道:“徐少侠!这个倭人已经害了五位高手的性命,你可要为我们凌州人争口气啊!”
徐公凌看着台下的尸体,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尽力!”
杨剑生转过脸:“师父,你来了啊!我想上去试试!”
徐公凌看着台上的倭人,这倭人身材雄壮,肌肉饱满,手指粗壮有力,手腕足有碗口粗,目光十分犀利。他在台上大声嘲笑道:“鄙人小鹿次郎,自六岁学剑道,二十岁艺成,未逢敌手,不远万里,来到东土中原,请多多关照。鄙人恭候所有中原高手上台比试。既分高下,亦决生死。中原剑法,只能哄孩子玩,根本不堪一击。我真心希望能死在中原高手剑下,谁敢与我决一死战。还有人敢上台吗?中原人都是懦夫,没有血性,中原剑术给我们扶桑剑法提鞋都不配。”
徐公凌听了不由怒火中烧,心里只想把他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只听一个看客指着五具尸体说道:“你看这些人也真是的,明明功夫不行,还上去比试什么。不是给我们凌州人丢脸吗?”
这话进了徐公凌耳朵里,徐公凌厉声道:“这五位好汉用鲜血捍卫了剑客的尊严,虽败犹荣,总好过不敢上去卖嘴的人。”
那看客还很不服气:“我又不练剑,我上去比什么?我要是练剑我早上去了。你有时间说我,怎么不上去啊!”
徐公凌撸起袖子:“别人要打你,可不管你练没练过。”
看客讥讽道:“你能,你上去啊?耗子扛枪窝里横,站着说话不腰疼。瞧不起你这种人。”
杨剑生怒道:“来人,掌嘴!”
杨剑生的一个仆人,上去扇了那看客十个嘴巴,打得皮开肉绽,嘴歪眼斜。
徐公凌制止道:“行了!别打了!这种人多得是,杀人不过头点地。”
杨剑生抱剑道:“师父,让我上去试试吧?”
徐公凌点了点头:“多加小心!让他多出几招。”
杨剑生一个身法,翻上了擂台。小鹿次郎很是兴奋,鞠了个躬,握住了剑。徐公凌看着小鹿次郎的兵刃,说是剑,其实是一把长刀,比普通剑要长很多,单面刃,锋利异常。有一定弧度,非常适合劈砍。
小鹿次郎的拔刀速度很快,几乎一眨眼的工夫,就冲到了杨剑生面前。刀从头顶劈下,力逾千斤。杨剑生横剑挡上去,毁灭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
徐公凌看得明白,这倭人力大势沉,出招又快,很难抵挡。越是抵挡,越会换来猛烈的攻击。马家驹在心里恨透了这个倭人,直盼着他被乱剑砍死。
杨剑生使出百家精妙剑法,上下翻飞。谁知倭人打来打去就那么三招,简单的劈刀、撩刀、刺刀竟然破了杨剑生的百家精妙剑法。
杨剑生所学的不少剑法,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招。徐公凌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道:“别用这些没用的招,用徐风剑法!”
杨剑生听到徐公凌的话,收剑蓄势出招,一招清风徐来使了出来。
这一招总算逼得小鹿次郎回刀防守了,风一般的剑招,乘风破浪而来。小鹿次郎真心赞道:“好剑法!”
小鹿次郎侧身闪开,喝道:“旋风斩!”一道旋风剑气扫向了杨剑生,杨剑生急忙回剑格挡,还是中了半招,身体不受控制往场外飞去。
徐公凌急忙接住他:“剑生没事吧?很好!你让我看清了他的剑法!你的劲力还不够,最好用重剑来练,由重到轻。”
杨剑生有些羞败:“多谢师父指点!只可惜输给了他。”
小鹿次郎喊道:“喂!我和你是决生死的,你该上台与我再战。”
“慢着,让我来领教扶桑剑法的高招!”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随后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跳上了擂台。
徐公凌问道:“这是谁家的姑娘?比有些男子高强百倍!”
杨剑生答道:“这是吴师父的独女吴胜男,现在是吴家剑的掌门人。我这师妹一向好胜,平素最爱和男子比较。功夫在师门里也算出类拔萃的。”
徐公凌看着尸体边上的残剑,就知道倭人武艺高强,身经百战。而且他所用之刀是单面刃,劈砍力道刚猛,用双面刃的剑实在难以抵挡。
马家驹看得目瞪口呆,吴胜男虽是女流之辈,剑法却相当灵巧,竟然和小鹿次郎对了十几招,丝毫不落下风。杨剑生看得明白,暗想道:“只怕是这倭人看上了师妹,故意手下留情,不然以师妹的剑法,决计过不了三招。”
小鹿次郎喜道:“你剑法不错,我舍不得杀你,不如做我的女人。”
吴胜男呸了一声:“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倭人。”
小鹿次郎怒了,喝道:“绝情斩!”长刀闪电般劈向吴胜男腰部,吴胜男一个闭膝剑,护住腰部。谁知小鹿次郎力道太大,竟震断了吴胜男的剑,眼看吴胜男就要被削成两截。
“呼”一阵清风揽住吴胜男,帮她避开了这一招。
徐公凌揽住吴胜男,落在擂台上。他心里想着吴风之毕竟是因他而死,心里有所愧疚,一定要救吴胜男才行。
吴胜男认得是徐公凌,一掌推开他:“徐公凌,我父因你而死,我早晚必要找你报仇。不用你假惺惺救我。”
徐公凌答道:“如果我还有命下来,你随时可以找我报仇。我也想不到令尊性子如此刚烈,我也无意与他比试。”
小鹿次郎望着徐公凌,问道:“你是谁?你不懂比剑的规矩吗?”
徐公凌揉着手指道:“我也是练剑的,但是我今天没有带剑。你愿意与我比比拳脚吗?”
小鹿次郎笑道:“我的身体本身就是剑,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杀无名小鬼。”
徐公凌向周围拱手:“在下徐公凌,练了三年剑。不是什么高手,只是还算不怕死。”
小鹿次郎放下手中的刀,摆出手刀:“徐公凌,很好!我是小鹿次郎,请多指教。”
徐公凌出手了,右手一个重拳往小鹿次郎的脸上招呼,小鹿次郎挡开了。徐公凌的左手还有一拳打向下巴,也被挡住。徐公凌是最喜欢打野架的,他觉得赤手空拳单挑,比兵刃更接近自然。这几下他反复对张无音试过,其实这前两招不过是佯攻,只见徐公凌一个头锤撞向小鹿次郎面门。徐公凌只觉打实了,转身又是一招乌龙摆尾。
台下有人开始议论:“这徐公凌的招式特别简单,但是很有效果。就像是民间土方子,往往只能治好怪病。”
乌龙摆尾被小鹿次郎挡住了,谁知徐公凌还有一记左肩靠。小鹿次郎想不到徐公凌有如此怪招,这一记肩靠正中他胸口。小鹿次郎站定不住,往后退了五步。
徐公凌心里暗暗佩服:“我这招侧肩靠是撞树撞墙练出来的,他的身体硬得跟钢板一样。”
小鹿次郎的鼻孔里滴下血来,他没有想到徐公凌竟然会用头撞的招式,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徐公凌出招之前从来不想着自己要用什么招,完全是顺其自然,这些招式有些是从书里看到的,有些是自己看街上打架学来的。街上打架的不同于高手过招讲究什么点到为止,就是把人往死里打。徐公凌就吃过一个会王八拳的亏,鼻子也被打流血。后来他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左右开弓乱拳打出去,频频见效,比什么擒拿手都管用。
徐公凌笑道:“我这是王八拳,专门打王八的。”
徐公凌不想让他缓过劲来,上去又是一阵猛锤,拳脚齐发。小鹿次郎还从来没遇到过徐公凌这种拳法,渐渐应接不暇。徐公凌则是越打越来劲,还使出各种肘法。徐公凌打架是最喜欢用肘的,劈肘打脸,用肘尖子刺人胸口。眼见小鹿次郎身形乱了,徐公凌一记大摆肘抡了上去,只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小鹿次郎已经摔在了地上,双腿正好落在徐公凌旁边,徐公凌抬脚在他腿骨上猛踩数脚,小鹿次郎再也无力还手。
徐公凌看他无力还手,也不好意思再踩了:“你输了!我们中原人不是懦夫!”
“还我兄弟命来!”只听台下有几个人拔出兵刃,冲上擂台。
徐公凌下了擂台,问道:“剑生,这些是什么人啊?”
杨剑生答道:“应该是死去的五位高手的同门师兄弟吧?”
徐公凌虽然打赢了小鹿次郎,其实胸口也中了小鹿次郎几记手刀,若非有三年内功,早就见了阎王。打架无非就是能打能挨,徐公凌向来是喜欢速战速决的,宁愿挨那么几下,也要冲上去,暴打对手。
徐公凌喊道:“家驹,我回去喝羊肉汤了。”
马家驹点了点头:“我看看热闹就回家去。”
小鹿次郎没了还手之力,活活被众人乱刀砍死了。有些看客纷纷抄起了家伙,上台去捅他的尸体。马家驹找不到家伙,只好找了个木头棍子,往他尸体上猛抡。不到三下,木头棍子就断了,他向杨剑生借了一把剑,一剑一剑往尸体上捅着。不到半柱香,小鹿次郎就成了一滩肉酱。
吴胜男指着杨剑生道:“杨剑生,我有话要和你讲,你过来。”
杨剑生跟着吴胜男到了一个僻静之处。
吴胜男骂道:“杨剑生,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人。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爹同意,就拜其他人为师呢?”
杨剑生心里也有气:“我想拜谁就拜谁!没有几个高手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吴胜男质问道:“这些年你在我父门下,扪心自问,他对你怎样?”
杨剑生想着吴风之留了那么多招不传,怒道:“我自拜入门下,侍师如父,要钱给钱,要物给物。结果他留下那么多精妙剑法不传,还跟我说我已得了他衣钵。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那天比武,徐师父根本不想动手,也是他咄咄逼人,羞败自尽的。你是看着他比武长大的,这些年多少高手死在他剑下。江湖规矩,决斗生死不论,家人不得寻仇。师妹,你难道不知道吗?”
吴胜男听到这番话,怒道:“杨剑生,从今以后,我与你再无同门之情。我替我爹,将你逐出师门了。”
杨剑生转身而去:“师妹珍重,你练一辈子也赶不上徐公凌的。”
马家驹见小鹿次郎成了一滩肉泥,心中觉得十分痛快。回到家中,小睡起来。突然被打更声惊醒,猛然想起张无音约他三更天到庆和堂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