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凌手里没了宝剑,只剩下小白。别说他现在手无寸铁,就是有宝剑在手,也无力与两只妖怪抗衡、退魔宝刀虽是斩妖利刃,但是到了不会用刀的马家驹手中,也无法发挥其威力。最强的茅小正中了毒龙砂,若非功力深厚,早已见了阎王。
头发精看着口吐白沫的茅小正大笑起来:“臭道士,你也有今天啊!多管闲事的道士,从来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徐公凌示意马家驹照顾好茅小正,问道:“女妖怪,我知道我们两个凡人,不是你们的对手。临死之前,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害那么多人?”
头发精哈哈大笑起来,有些癫狂:“我害人!我害人!不知道是谁把我害得这么惨。”
乌龟精怒道:“你们以为我想做妖怪吗?都是给你们逼得。我原来只想做一只乌龟,但是你们硬生生逼我去做妖怪。”
马家驹望着乌龟精:“龟兄,竟然你们想做好妖怪,那我们干脆别打了!”
乌龟精活动着爪子:“小子,你们两个今天死定了。不知道你们的脑仁是甜还是酸,我可不喜欢吃酸的。”
徐公凌摸着自己的后脑,打了个哈欠:“你一个乌龟,为什么那么喜欢吃人脑?”
乌龟精用力跺着地,溪水都翻涌了起来:“我亲眼看着我娘当时被活生生砸开脑袋,淋上滚油,被做成活吃龟脑。如果当时我修炼成精,我娘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了!”
徐公凌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从狼妖开始,他开始觉得妖怪也没有那么坏,反而是人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残忍,越来越自私。
乌龟精指着头发精:“小鬼,我前世原本就是个乌龟,她前世却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她成年以后,被府上的公子看上,要了身子,还怀上了他的孩子。结果那公子为了掩盖自己与下人苟合之事,竟然用她的长发勒死了她,抛尸喂狗。她死后怨灵经久不散,附于长发之中,成了头发精。”
头发精猛锤着乌龟精的胸口:“不要再说了,所有好看的男人都只会骗人。”
乌龟精抓住她的手:“但你只喜欢好看的男人,我是你养大的,你死之后,我没什么好留恋的,就爬到了酒缸里,随你而去。”
徐公凌叹道:“你是只有情有义的乌龟,如果你们以后不再害人,我们就既往不咎了。”
乌龟精冷笑道:“小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我是最喜欢吃宵夜的。”
头发精望着徐公凌,对乌龟精说道:“他的阳气我要了,别打死他!另一个你看着办!”
“嗖”一道头发缠住了徐公凌的脚踝,徐公凌情知不妙握住小白的铃铛,拽了三下。只见小白突然飞到空中,风火轮一般旋转起来,忽地一道耀眼的白光炸开,一只银白色毛皮的巨狼降了下来。徐公凌定睛一看,这只白狼体长约有八丈长,两三层楼那么高,它张开血盆大口嚎叫起来,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涌动过去,正中头发精。
头发精避无可避,脸上爆出无数青筋,随即七窍流血,香消玉殒。乌龟精见死了头发精,暴怒起来,转得像个风车,从壳子里喷出水柱来。
白狼疾奔上去,一口咬住,只听“咔嚓”一声,乌龟精龟壳碎裂,已被咬成两截,断掉的尾巴仍在地上跳动不止。
乌龟精还没有断气,纵声大叫:“你死了,还留我做什么?”
只见乌龟精挣扎着爬到头发精身边,轻轻拥住她,掏出了自己的心:“你看看这是我的心,我对你的情意,始终没有变过。日月不变,我心不改。”
徐公凌看见乌龟精掏出了自己血淋淋的心,不由心生同情。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真的能为她掏出自己的心来。
“现在你信了吧!我把我的心给你……”乌龟精大笑三声,便断了气。
马家驹着实被吓了一跳:“公凌,这是哪来的白狼啊?”
徐公凌看着白狼脖子上的铃铛:“家驹,这件事不要跟别人说,小白得了千年狼妖的内丹,已经不是寻常小狗了。”
马家驹看着被瞬间秒杀的乌龟精,小声问道:“它不会咬我们吧?”
徐公凌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现在的小白,随时可能会变成狼妖。只见小白向徐公凌冲了过去,徐公凌急忙捂住了脸。突然感觉脚底一松,原来小白咬断了缠着他脚踝的头发。
徐公凌壮着胆子,摸着它的耳朵:“谢谢!小白!没有你,我们今天就成无头尸体了。你可以变回去了。”
话音刚落,只听“噗”的一声,小白又变了回来,还和他脚差不多长。
马家驹松了一口气:“公凌,这下我放心了。说真的,小白比头发精和乌龟精更吓人。”
徐公凌一连眨了三下眼,望向茅小正。只见他的经络里到处都是黑影。
马家驹问道:“公凌,怎么样了啊?”
徐公凌答道:“看样子中毒不轻啊!”
马家驹指着被茅小正捏断的小黑蛇:“公凌,据说蛇胆能解毒呢!要不然试试啊!”
徐公凌恍然大悟:“恩!眼下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马家驹按住了茅小正。徐公凌取出小黑蛇的蛇胆,挤出胆汁滴入茅小正口中,不一会儿,茅小正的呼吸渐渐平缓起来,也不再抽搐了。
约过了一炷香工夫,茅小正清醒了。
徐公凌喜道:“道长你醒了!太好了!”
茅小正看着周围的情况,显然有一场恶斗:“你们没事吧?两只妖怪呢?”
马家驹指着妖怪的尸体:“道长,妖怪已经死了。刚才你中了毒,我们用蛇胆喂你,没想到解了你的毒。”
茅小正拜谢道:“多谢两位小兄弟!贫道一不小心着了妖怪的道,险些丧命。”
徐公凌站起身来:“道长,你若无恙,我们这就回去吧。”
茅小正也站起身来:“贫道这就送你们回去!”
茅小正送徐公凌和马家驹回到段府,说明两只妖怪已被除去。段员外夫妇得知稍有欣慰,连连拜谢。段员外掏出十两银子的银票塞给徐公凌,徐公凌坚决不收,交还了退魔宝刀,三人一同出府。
别了茅小正,走着回家的路上,马家驹问道:“公凌,咱们为了捉妖,差点连命都没了,那银票你怎么不要啊?”
徐公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家驹,他一共就给我十两银子的银票,你说值当要吗?真是够吝啬的。”
马家驹张大了嘴:“多,多少?才十两啊?”
徐公凌苦笑道:“我们这叫面条点灯,犯(饭)不着啊!”
马家驹看着两手空空的口袋:“有钱人没几个好鸟啊!一共十两银子还说什么,重金相酬。”
徐公凌指着天空,赌咒:“以后这种凶险的事,千万不要扯上我!”
六月十七,酉时散学,徐公凌和张无音交代了一下段府发生的事,而后讨论着什么。
张无音边吃鸡腿边说道:“公凌,马上七月就停课了。我们是不是要做点准备啊!也是未雨绸缪啊!”
徐公凌点了点头:“是啊!此去凌虚宫路途遥远,最好有个脚力。”
张无音叹道:“难啊!难啊!公凌,现在一匹马至少几千两银子了。”
徐公凌惊道:“有这么贵吗?我娘一个月还不到二十两。”
张无音扔掉鸡骨肉:“便宜的马也得七八百两了。你有七八百两吗?”
徐公凌连连摇头:“我们普通人家如何买得起骏马啊!能维持生计就不错了。我也听说现在买一匹马,比买一个丫鬟还贵。”
张无音问道:“家驹不是准备去乡试吗?他有马吗?”
徐公凌叹道:“家驹姓马,但是家里也没有马啊!肯定是走着去赶考的。”
张无音望着远处:“翔龙是去狂刀门,家驹路程也不远。步行都可以,只有我们路途遥远,单凭两条腿,估计都到不了凌虚宫啊!”
徐公凌停顿片刻,缓缓说道:“实在不行买驴吧!按你说的,有总比没有好,买驴还是能买得起的。这段时间,我们得想办法弄点钱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张无音也叹道:“钱谁都缺的。等我有钱了,想买什么买什么。听说杨剑生的师父和你比剑输给你了。”
徐公凌苦笑道:“我差点就死在了他剑下。他会御剑术,真的可以千里袭人。没想到世间真有此等绝学。”
张无音撕下一块鸡翅,边吃边说道:“据说吴风之在凌虚宫做了一年学徒呢!一年就成了凌州剑仙,如果我们练个三五年,不是天下无敌了吗?”
徐公凌也啃起一个鸡腿:“凌虚宫每一甲子才招一次人,这次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人生有几个六十年呢?”
张无音用树枝在地上写着几个字:“如果凌虚宫不收我们呢?”说完话,张无音划掉了凌虚宫三个字。
徐公凌指着南边:“如果凌虚宫不收我们,我们就南下去化龙书院,再不济就去茅山派。我们也算有熟人。”
张无音写上化龙书院和茅山派:“凌虚宫是上策,化龙书院是中策,茅山派是下策。还有菩提寺你不考虑吗?”
徐公凌不住摇头:“想来我与佛无缘啊!”
张无音的鸡已经吃完了:“公凌,虽然我天天有烧鸡吃,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徐公凌饮下一杯茶:“什么话?”
张无音坦言道:“杨剑生城府太深,工于心计,不要养虎为患。”
徐公凌有些为难:“剑生是个奇才,比我有天赋,日后必成大器。”
张无音弹出一颗石子,打中一片落叶:“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不要对这种人心存仁慈。”
徐公凌故意岔开话题:“无音,我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尽快练成第二招。打来打去只有一招清风徐来,还是远远不够的。”
马家驹自从练了遏云腿法,腿力激增。在蹴鞠场上所向披靡,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蹴鞠不够过瘾,马家驹一时兴起,竟用脚去踢石头,结果石头一点没坏,脚是给踢肿了。马家驹只好一瘸一拐地去找药店,在庆和堂买了几贴特效药。贴上膏药,不但没有消肿,脚面反而破皮出血了。只好停了药,在家疗养。马父看那膏药有点不对劲,去庆和堂找掌柜的理论,还被伙计推倒在地,赶了出来。
六月二十七,清晨。马家驹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坚持要来上完最后几天课。徐公凌完全打不起精神来,他每天练习上千剑,一天不落。张无音每天练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比徐公凌舒服得多。
众人都在背诵《战国策》中的苏秦始将连横:将说楚王,路过洛阳,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倾耳而听;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苏秦曰:“嫂何前倨而后卑也?”嫂曰:“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苏秦曰:“嗟乎!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富贵,盖可忽乎哉!”
高先生常用苏秦刺股苦学的故事来激励众人,苏秦落魄之时,妻子不把他当丈夫,嫂子对他也很傲慢,不给他做饭,父母不把他当儿子。于是立志苦读《太公阴符》,一年后游说列国,得佩六国相印,名震天下。
高先生捋着胡须道:“古之成大事者,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大家只要发愤苦读,终究会有所作为的。”
徐公凌是最喜欢这一段的,他时常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扬眉吐气。
张无音暗想:“总有一天,我要把曾经看不起我的人,踩在脚底下。”
张无音看到马家驹回来了,关切道:“家驹,也没几天了。你还来上课干吗?给我就搁家歇息了。”
马家驹坐到位置上:“在家也没什么事,不如过来听听课。”
张无音轻声问道:“你伤好了吗?我担心公凌又去惹事,没跟他说。”
马家驹点了点头:“换了膏药,现在好多了,已经不疼了。庆和堂卖得特效药,有些根本是劣等药材,什么百年好字号。”
张无音问道:“这事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马家驹叹道:“还能怎么办?”
张无音笑道:“上次公凌帮你报了仇,这次咱哥俩一起办件事啊?”
马家驹摇了摇头:“庆和堂养了不少狗腿子,都是常年习武的。不好惹啊!”
张无音轻声道:“放心!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气!”
马家驹带着些疑惑:“无音,你打算怎么帮我啊?”
张无音嘱咐道:“今晚三更天,庆和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