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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州四侠

2018-03-07 08:14:065249

第69章 留书而别

徐公凌自十五岁开始每天练一千遍徐风剑法,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开始的时候艰难重重,练到如今已然成为了习惯。即使是过年的时候,他也会把一千遍徐风剑法练了。如果有一天没练,他接下来就会每天一千二百剑,用五天的加练来补那一天。

喊他住手的人正是水中月:“徐公凌!我跟你说没说过不许乱动啊!”

徐公凌连忙解释:“我没乱动啊!我只是想练剑。”

“你身上的石化真气只是被凝气散暂时压制住了,只要你一运气,石化真气就会乘势冲破凝气散结成的冰壁。”水中月阐述着问题的严重性。

徐公凌无奈收回剑:“水姑娘,大家都是练剑的。你也明白,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师父知道,三天不练,大家都知道。练剑是不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

水中月大声道:“你现在一旦运气练剑,石化真气就会迅速在体内扩散,一旦到了心脉,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徐公凌放下剑:“水姑娘你别急,我知道错了。几天之后,我才能重新练剑啊?”

水中月叉着细腰:“我想想!至少也得十天吧!”

徐公凌打了一个哈欠:“我一天要练四千遍,十天就是四万遍啊!补都不好补啊!”

水中月哼了一声:“那就别补了。你要是非练不可,过几天就得到阴间去练剑了。”

徐公凌注视着水中月:“我要是去阴间了,头七回来就带你一起走!”

徐公凌找到行李里的油布,擦起剑来。这把青钢宝剑是杨剑生送他的,比天剑阁掌柜送他的那把好得多。八面锋刃,剑身结实,盘龙的花纹也很精致。徐公凌自己也很喜欢这把剑,每天都会擦得剑身发光发亮。

水中月只看了一眼:“一把青钢剑而已,值当擦来擦去的吗?”

徐公凌轻轻擦着剑刃:“这是我徒弟送我的剑。虽然和他师徒相交,不过数月。但是在我看来,他是个用剑的天才,什么招数一学就会,我不能及。”

水中月表示怀疑:“你才几岁啊?就有徒弟了啊!误人子弟啊!”

徐公凌对水中月的冷嘲热讽已经习惯了,便道:“水姑娘,我这就睡了。你回去睡吧!我就不留你了!”

水中月羞红了脸:“我走了!要不是看你中了毒,我早踹你了。”

徐公凌只觉得眼皮发沉,暗想:“竟然不能练剑,那就用晓梦神功多养养真气吧!”

徐公凌看着水中月一脸愁苦,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水中月强打精神:“没有,我哪有什么心事啊?”

徐公凌开始说教起来:“说自己没心事的人,往往都有心事。说别人孤独的人,自己也一定是孤独的。就像我,一直都很孤独。”

水中月笑道:“你有什么好孤独的?”

徐公凌述说起自己的心事:“我出生在凌州小城,家里只是寻常人家。十八岁以前,没几个人正眼看过我。我没钱也没路子,想要出人头地,只能苦练剑法,练成绝顶高手。现在我除了剑法,是一无所有啊!练成高手还好,练不成的话,我也只能回家耕田种地了。”

水中月听了徐公凌的话,不由安慰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天道酬勤,你这么努力,会成高手的。”

徐公凌听到好话,不免有些诧异:“多谢水姑娘吉言!等我发达了,你就可以和别人说,当年徐公凌徐大侠的命是你救的。”

水中月娇唇一撇,道:“你应该说,你的命是玄女庙首座弟子水中月救的。”

徐公凌哈哈大笑:“水中的月亮,看得见,摸不着。你还是把名字改了吧!叫水中鱼,还可以钓上来吃啊!”

水中月怒中带笑:“谁水中鱼啊!看来就不能和你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徐公凌点了点头,打着哈欠:“帮我吹灯啊!我困得不行!先睡了!”

水中月帮徐公凌吹熄了灯,就出门了。徐公凌是沾枕头就着,立刻打起呼噜来。

又过了三天,水中月才正式给徐公凌解毒,每五日温黄酒送化石丹内服,水仙膏外敷伤处。五天过后,徐公凌用天眼一看,石化真气足足少了三成。徐公凌十分高兴,对水中月也是赞不绝口。

白燕以毒攻毒的法子也同样见效。就是火佗草药性猛烈,一碗药下去,两肾如滚汤,膀胱似火烧。张无音和马家驹都是浑身汗如雨下,叫苦不迭。

徐公凌觉得在这里养伤的日子也很宝贵,他白天都在读书,尤其是那本《黄帝内经》,已经到了手不释卷的地步了。净如晚饭后会来一趟,和徐公凌说会话。水中月每天至少来两趟,和徐公凌聊得越来越投机。

徐公凌力气大,会帮着搬水。他能直接拎起两个大缸,一手一个,走到井边,灌满水。然后一手一个拎回去。如此抬水一次就是一千斤,几个负责挑水的姑娘见了徐公凌这么有劲,索性就让徐公凌抬水了,正好可以偷懒。马家驹看书总是看不进去,尤其是遇到一些不认识的字,急得是抓耳挠腮。张无音遇到不认识的字,就直接跳过。半天看书,半天画画,日子过得怡然自得。

唯一让三人都难以接受的就是玄女庙终日清淡的素食。徐公凌平日啃五个猪蹄子都觉得不够油,如今终日吃素,只觉得自己是来刮油来了。马家驹也好肉食,吃着素菜,觉得浑身乏力。张无音倒是还能习惯,他只要有豆腐就行,玄女庙的炸豆腐干、豆腐丸子等等很对他的胃口。好在玄女庙点心好吃,绿豆糕、枣泥糕、栗子饼等花样繁多,徐公凌每天光是栗子饼就能吃掉三十个。

时光转瞬即逝,一眨眼已经过了一个月。三人身上的结石掌毒已经完全被化去了,只是这几天阴晴不定,加上水中月又说让徐公凌多留几日,以防万一。所以三人迟迟没有动身。服用化石丹十天后,徐公凌就开始练剑了。马家驹和张无音好得更快,不到十天,马家驹就练起了《遏云腿法》,张无音就安然无恙了。

这天晚上徐公凌还在院子里练剑,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两招。

水中月又看见他练剑:“我说徐公凌,我看你练了一个月了。怎么来来回回就是这一招啊?”

徐公凌还是缓缓击刺着:“不是一招,还有一招。我一招练完才会练下一招。徐风剑法,日练千遍。自学自改,日久通神。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不求无敌,但求无我。千招易练,一劲难求。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剑倾五岳,四海横劈。一夫仗剑,万夫披靡。”

水中月望着徐公凌缓慢的剑招:“你这剑法也太慢了吧!也就能刺蜗牛了。”

徐公凌解释道:“七分慢练是为了养气,三分快练临敌运用。”

“明天是我们玄女庙的斗剑大会,你上去试试啊?你肯定不行!”水中月有意激将。

徐公凌摇了摇头:“比剑是非多,况且我的剑法太霸道,你们一帮女子也接不住的。”

水中月觉得有些无语:“不吹牛你会死啊!”

徐公凌叹了口气:“比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今天我能赢你,明天你也可能赢我。大家为了一个名头争得头破血流,不过只是斗鸡而已。来玄女庙这一个月,我对虚无的东西已经看得很淡了。争到最后才发现,其实自己争的东西,并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

水中月折下两根树枝:“看你天天练剑,本姑娘想和你切磋一下。”

徐公凌这段时间练了《霸剑诀》,真气的运行速度和真气流动量都有了显著的提升。其实徐公凌也想试试自己的剑法,有没有进步。只顾自己埋头苦练,不与各家高手较量,永远都只是纸上谈兵。

东舍里,马家驹和张无音十五天左右就痊愈了。但是觉得这里环境还算安静,正好在这里看看书。凌虚宫的相关书籍对马家驹和张无音来说,和天书差不多,两人都是硬着头皮在看。徐公凌有时候会过来讲解一下,帮他们理解吸收。

张无音看着窗外,已有去意:“家驹,今晚得问问公凌什么时候走。虽说雍州离冀州不远,但是我们还是得提前动身啊!”

马家驹近日《遏云腿法》进步许多,他答道:“是该走了。在这住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要多少钱。”

张无音笑道:“钱我从来是没有的,被菩提寺坑过一次,我的心算是伤透了。我听说张亿丰和掌门人是亲戚,我们在这不要钱。”

马家驹在玄女庙这些日子一直觉得挺闷:“我们这次捡了条命回来。但是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办法。”

张无音尴尬地笑着:“我记得你两次在廊下遇见水中月,怎么不打个招呼?”

马家驹笑道:“关键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啊!这我比不上公凌啊!”

张无音苦笑:“你这是白白错过了姻缘啊!”

“听他们说,玄女庙的掌门人都是要出家的。下任掌门不是水姑娘就是白燕!”马家驹躺在床上,有些无精打采。

张无音点了点头:“我也听一些女弟子议论过,她们俩确实是棋逢对手啊!不过白燕比水中月更瘦。当然你肯定更喜欢水中月吧!”

马家驹嗯了一声:“她这样的姑娘,谁能不动心呢!”

张无音正色道:“家驹,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你看公凌为了去凌虚宫,一再婉拒颜如意。千万不要因为女人,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马家驹还是那句话:“嗯嗯!我知道了。”

张无音对这话早就麻木了,暗想:“我也懒得过问,若不是自家兄弟,我才懒得废话。”

院子里的月光照在水中月的脸上,为她增添了几分朦胧之美。徐公凌并没有接剑,而是一脸柔情地望着水中月,那眼神就像是一个痴情的男子注视着他心爱的姑娘。水中月对望过去,也是柔情似水地望着徐公凌。

星光与月光交融,徐公凌的眼中有个水中月,水中月的眼中也有个徐公凌。

徐公凌暗想:“就算给我一千个愿望,也不如水中月在我身旁。”

水中月暗想:“如果我的心中有了你,你的心中也有我吗?”

徐公凌并没有接剑:“我练剑是为了有一天能放下剑。武学之道,在于止戈。”

水中月不禁愕然:“你不想比就算了。”

徐公凌见这月色正美,便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我们一同去后山赏月好了。”

水中月又听到徐公凌念诗,嘲笑道:“你这么能背诗,怎么不去考状元啊?”

徐公凌凛然答道:“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水中月哼了一声:“你有本事接着念!”

徐公凌接着念道:“自小读书破万卷,你要想听我就念。要是实在不嫌烦,我能给你念一年。”

水中月终于被徐公凌说得无言以对了,徐公凌不再念诗,牵起了她的玉手。水中月往回缩了一下,但还是被徐公凌牵住了。

“走!让我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去后山。”徐公凌嬉笑道。

水中月羞红了脸:“给人家瞧见不好!”

徐公凌冲着她眨了几下眼:“郎才女貌,谁看谁说好。”

夜风微冷,心如冰冻。月光如流水般倾泻下来,给二人脚下的泥土镀上了一层银霜。徐公凌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又凝视着水中月的脸庞,双目中尽是似水的柔情、水中月低着头,羞红了脸,问徐公凌看她干吗?徐公凌只道,水中月的脸比天上月更好看、更迷人。

二人走到后山的花丛中,只见那月光穿透花丛,一缕缕银色的月光,把一朵朵金菊花,衬托得娇艳无比。徐公凌和水中月并肩坐在青石凳上,说起心事。

先开口的是水中月:“你的毒也差不多好了,你什么时候走?”

徐公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是想让我早点走吗?应该也没几天了,我会想你的。”

水中月不太相信:“用不了多久,你肯定连我姓什么都忘了!”

“不会的,你是我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谢,我欠你一条命。”徐公凌说得情真意切。

“你要怎么报答我呢?”水中月抬高了语调。

徐公凌想掏出金子,但又觉得不合适,便道:“我欠你一条命,早晚还你一条命。”

水中月望着徐公凌坚毅的眼神:“不用你还我一条命,你只要记得有个叫水中月的女郎中曾经救过你就好了。”

徐公凌发现今晚水中月没有和他斗嘴,也柔声道:“我听说你家里是名门望族,家世显赫。为什么到玄女庙来学医啊?如果我一出身就很有钱的话,说不定我就不会这么玩命练了。”

水中月这才发现原来徐公凌知道不少事,娇喝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你会喜欢吗?什么叫女子无才便是德?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都是谁放的厥词啊?”

徐公凌大声说道:“水中月是一个既貌美如花又才华横溢的姑娘,她就像一本令人百看不厌的书,读之千遍,也不厌倦……”

徐公凌把身子挪得近了一些,把头靠在水中月的肩上,闭目养神:“下辈子你当男子,我做女子好了。”

“过去!”水中月娇喝道。

徐公凌开始装睡,他嗅着水中月的体香,微微有些倦意。

水中月发觉徐公凌没有再动,便松了下来,暗想:“他会不会轻薄于我呢!他明明有个未婚妻。”

水中月想起徐公凌的未婚妻,不由问道:“我听他们说,你有一个未婚妻。”

徐公凌这回是真的困了,答道:“如意!她是个好人,其实我配不上她。”

徐公凌睡得迷迷糊糊,念起一首长相思来:“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张无音来到西舍找徐公凌商量什么时候动身,等了大半个时辰还是不见徐公凌来,心里焦急万分,便往外面寻他。只听小白叫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张无音。

张无音抱起小白,入手比原来重了许多:“小白!你快带我去找公凌。”

小白长得小巧可爱,最得玄女庙小道姑的欢迎。每个人都找来好吃的点心喂它,现在比原来足足胖了一圈。

刚走到门外,只见水中月背着徐公凌就回来了。她看到张无音,急忙放下徐公凌:“张公子,徐公凌睡着了。我把他送回来了,你照看一下吧!”

张无音接过徐公凌:“多谢水大夫!”

张无音把徐公凌扶到屋里:“公凌,起来吧!人都走了。”

徐公凌突然睁开眼睛:“哈哈!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张无音懒得废话:“公凌,我们的毒都解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徐公凌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明日寅时便走,我留下书信就好。”

张无音笑道:“这不是不辞而别吗?”

徐公凌摇着头,拿起笔来,笑道:“这叫留书而别!万一她们要是跟我要钱,我可承受不起啊!”

徐公凌附耳道:“无音,走之前你还得帮我办件事。”

第二天一早,水中月推开徐公凌的房门,屋内已空无一人,但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只见桌上有两封书信。一封写着张亿丰台鉴,一封写着水中月亲启。

水中月暗想:“他还是走了,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说我坏话?”